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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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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童是個鬼才。他的文字總在黑下去的夜裡閃閃爍爍。《妻妾成群》中那低沉壓抑的笛聲,那逼出絲絲涼氣的枯井,使我合上書本後久久不能睡著。蘇童的小說比春花落寞比冬雪暗淡。女性是他筆下的常客,他和川端一樣自如地出入女性的身心,只是在人物命運輪回方面他比川端多了份絕望。因此,才子蘇童小說中的女人,一般都沒有什麼好下場。在這個大多數作家刹車失靈的年代,蘇童做得最好。《妻妾成群》中有了那鋪天蓋地的紅和喊出「四院點燈」的蒼老聲音就夠了。剩餘的一群,寫到激烈處,是捏不住閘的。或許他們根本就沒想去捏過。畢竟在稿費與字數之間存在著「緣,妙不可言」的曖昧關係。蘇童的這種節制,在現在在將來一定會讓行走在快節奏城市裡的人們駐足觀望。 陰差陽錯的,總是在看了書之後才看到電影。《大紅燈籠高高掛》、《英雄》、《活著》都是如此。當時看電影的心境已經漸次淡去。老謀子還是在追求一貫的單調火烈的色彩,豔豔的色彩一次又一次刺痛我的眼睛。之後,腦海中留下的,唯有蘇童的鬼氣李馮的直指人心和余華真實的心碎。在這裡,我要提醒那群對國產電影還抱有一絲幻想的兄弟姐妹們,在沒握到電影票前,千萬別去翻同名的小說,這樣,你坐在電影院長椅上時會減少一份遺憾,一份惆悵。 錢鐘書是大家。高三的時候,我花一個禮拜讀《圍城》。裡面有太多比喻用的無可挑剔的句子。我們都叫鮑小姐「真理」,因為真理往往是赤裸裸的,但她又不是一絲不掛,於是我們改叫她「局部的真理」。世間哪有戀愛?壓根兒是生殖衝動。 …… 在師院圖書館的櫥窗裡,我看到了新版的《圍城》。一塊塊褐色的磚齊齊整整鋪排在封面上。那種厚重讓我喘不過氣來。 錢鐘書,扒開英文的冰層,讓中文色彩瀲灩地溢出水面。我太喜歡他的睿智和不動聲色的幽默。 阿布總捧著本希區柯克。她也看葉芝、波德賴爾。市作協一個小有名氣的詩人在文學筆會上介紹阿布的時候,說她是一株奇形怪狀的樹。為此,阿布高興了很久。阿布的詩是嫩綠的,嫩是純潔,綠是希望。遠方的遠方是什麼,一個詩人說,遠方的遠方除了遙遠一無所有。阿布說遠方的遠方除了遙遠還有夢還有憧憬。至今我還忘不了阿布當時一臉委屈的樣子。某種程度上,阿布比我善良。她總是說,人可以失望但不能絕望,她讓我看顧城看《小王子》看王家新。 顧城是我最喜歡的詩人。讀他的第一首詩是《安慰》:青春的紫葡萄 / 淡黃的小月亮 / 媽媽發愁了 / 怎麼做果醬 / 我說,不用放糖 / 早晨的籬笆上 / 有一枚甜甜的紅太陽。顧城、海子都是走在時代前面的一群,拋下我們,把我們扔得老遠。顧城總戴著頂尖尖的奇異的帽子在新西蘭的那座小島上喂雞、種菜、搭木房子。而我,忘不了的還是在北京小胡同裡翹課看《昆蟲記》的那個小男孩兒。 紫杉為成人童話《小王子》寫過一篇評論,《我是一隻等愛的狐狸》。阿布說卓雅你也是一隻等愛的狐狸。你抵抗一切液體,除了酒精,這樣不好。試著喝水好嗎?我總是捧著一杯水在你門口來來回回地走著,等你把門打開的時候,水已經涼了。我掉下眼淚,阿布,其實我是知道你的。阿布還說,卓雅,你總是在笑,可你的心底沒有笑容。撤去你面前的那堵玻璃牆好嗎?小王子用玻璃罩住那株嬌嫩的玫瑰花,從花朵上摘下可惡的毛毛蟲,這樣,花兒就受不到傷害了。卓雅,我們像狐狸和小王子那樣彼此馴養好嗎? 我握住阿布的手,深深看進她的眼睛。路燈扯下一絲暗影,有一些抱歉有一些傷感。我對阿布說,阿布,你是我的狐狸。 4、你是怎樣過的愚人節 2003年愚人節,張國榮讓我們過的不輕鬆。一大早起來去買早點,廣播裡說一代巨星隕落了。我手中端著的豆漿無聲地落在地上。黏稠的汁液濺在紅色旅遊鞋上,我聞到了濃稠的血腥的味道。 張國榮,是唯一一個我聽很多人親切叫他哥哥,並不覺得反胃的藝人。我總記得他穿著那件米色的毛衣,有陽光瀉下來,流光溢彩。我總忘不掉《霸王別姬》裡那個在小豆子苦苦的糾正下才能說出「我本女嬌娥,又不是男兒郎」的程蝶衣。他到底還是化作一隻蝶從二十四層樓的視窗飄飛了。大街上,人們一臉異樣地談論起他愛過的第一個女人還有那個銀行家唐唐。我並不排斥同性戀。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我們為何不去試著尊重一下別人的選擇呢? 突然想起柏軒。柏軒,這個渾身是傷的女人。把自己的名字柏鵑改成柏軒。她像顧城一樣討厭這個世界,因為這個世界是男的。顧城有謝燁有英兒,那麼,柏軒呢?她註定嵌進另一個女人的生命,瘋狂而徹底。我曾流著淚告訴她,柏軒,我希望你過正常的生活。她尖聲尖氣地笑了。卓雅,告訴我,正常?什麼是正常?快樂就是正常。我不再說一句話。柏軒,你真的快樂嗎? 那個沒有風沒有表情的夜晚,柏軒就這樣瑟縮在我的床頭。霸道的「三五」頹敗地燃燒在她的唇間。她的唇乾裂陰冷,沒有一絲溫度。窗外一片陰沉。沒有意外的情緒。沒有落雪。冬天,他媽的越來越不像冬天了。柏軒,蓋上被子吧。她狠狠地吸上一口煙,姿勢蒼涼而孤單。蓋什麼呢,沒勁,命他媽的又不值錢。我看見眼淚漫過她消瘦的臉。煙灰斷裂了,暗淡地落下來,落在我天藍色的床單上,零零散散的,兀自破裂著。卓雅,你太瘦了,不然我可以抱著你哭。柏軒的臉上綻開一個輕飄飄的笑容。她的眼睛是那麼亮那麼亮。我緊緊地抱住她。她的身體是沉寂的,沒有血液流動的聲音。她那麼瘦。而我也是,我們走在人群中,心卻游離在人群之外。她緊緊抱住她的絕望而我死死守著我的孤單。柏軒說我的肩膀好痛。我輕輕扯下她寬大的純棉睡衣,看見她肩膀上嵌著兩個深深的齒痕。我知道,這是貓留下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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