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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蹬鼻子上臉了你還?拿著豆包不當乾糧,不識好歹的。

  四級考試就在六月,所以我需要更多時間來臨陣磨槍。寢室裡大家漸漸各行其是,互不干涉,有點只掃自家門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的意思。我時常想,到底世上有沒有一成不變的感情呢?答案是沒有,不是我對別人沒有信心,是我自己就無法做到,人啊環境啊感情啊,都是會隨時間變化的。只有變化是永遠不變的吧?我這麼想著。一個人戴著耳機聽BBC,假裝世界與我無關,因為無事可做我倒是很用心地學英語,出國後全指它混呢。

  我和老許吵架已經吵出了慣性。像所有女人一樣,我發脾氣通常有兩個原因:一是覺得很煩,就想找人來吵;二是覺得委屈,想找個人來安慰;許磊這個白癡總是領會錯精神。我煩的時候他羅裡巴嗦地安慰,我覺得他像唐僧;我委屈的時候他狗一樣板個臭臉不理人,我越發委屈。手套事件後他規矩了兩天,慢慢又開始囂張起來。張口閉口我上任後怎麼怎麼樣。讓我臊了好幾頓,就一個校學生會主席把自己當成什麼了?你以為你國家總理啊?不過也難怪,人一得志都容易忘形,他一個小菜鳥當然也逃不出這個怪圈。

  人說官場如大樹,頂上面的猴子看到的全是笑臉,下面的猴子只能看到屁股,往左右一看,所見全是耳目。學生會連個最基本的准官場都算不上,可是所有的官場習氣一樣都沒落下。

  上次搞晚會大家忙了一陣,叫苦叫得最厲害的文藝部居然在佈景道具上花了一千多。我心生疑惑,背後拿著發票一看就發現了問題,重複報單加回扣帽子,數額不算多名目還真不算少。不過這沒我什麼事,所以我也就安靜地走開了。誰知下午聽到兩個幹事抱怨說他們墊進去的錢至今沒給報,部長說學院不給報銷。我當即像吃了個蒼蠅一樣噁心,當即接過發票說我去給你們問問。握著那張單子心想,趙姬你可真夠賤的,又不缺那幾個錢,居然連底下人的錢都摳。總共撈個不到三百就下這爛手,真他媽下作。虧她平時還好意思板個階級鬥爭臉去嚇唬人。

  我把那些發票拿給老許看,老許歎口氣說,沒辦法,歷來都是這樣,除了院方許諾的贊助回扣外他們肯定得再打鬧點,要不就沒有動力。我只能保證我的任期內不出現這種事情。

  老許也是個麻煩,這廝自從上次偷襲得手,猶如天雷勾動地火,一發不可收拾。蠢蠢欲動得機會就琢磨著攻堅。經常坐著坐著就伸過來一隻黑手,探頭探腦防不勝防而且定位準確。真懷疑丫以前全是裝的,什麼純情少年!這手法若不是大量觀摩A片,必是長期實戰演戲的結果。貌似忠厚的外表下隱藏著一顆狡猾的狼子野心,這孩子是個搞政治的材料。開始我不大答理他,只當是楊瓊吧。後來實在鬧心了我一把把他爪子甩在課桌上,正顏厲色告訴他收斂點,不是誰都是趙姬。女子防身術裡全是些撩陰腿之類的狠招,我不想因為自衛過度整得他斷子絕孫,不是怕蹲監獄,是怕還得照顧他一輩子。老許呆了片刻,又一臉委屈地趴下了,再沒吭聲。

  回去的時候他突然停在樓下的白樺林邊,說,「你到底愛不愛我?」

  「……」

  「不愛是吧……從來就沒愛過是吧?」

  「

  我……」,我也覺得有點過,畢竟我們學校到處都是卿卿我我的一對兒一對兒的。老許也是發育正常,有需要也可以理解。可是我是真的忍受不了,曾經嘗試擁抱嘗試交流可都沒有用。我做不到。

  「我大概是沒法去愛什麼人了,」我努力擠笑,「對不起……如果你要走我不會強留的。」

  那天我心情煩躁至極,回到寢室老馬歪在床上聽歌磕瓜子,音箱開得震天響,瓜子皮掉了一地。我突然覺得怒火上升,提把笤帚掃地,掃完了一扔簸箕爬上床戴著耳機聽聽力。滿心煩躁也聽不出個所以然來。乾脆拉起床簾睡覺。

  隱約聽到老馬還在吵吵。媽的愛誰誰吧。這日子沒法過了。

  手機響,老許的短信,「原諒我吧,我是太在乎你了。」

  我突然想起高中時韋君給我遞的最後一張小紙條,是《When A Man Loves A Woman》的詞:

  When a man loves a woman

  Deepn in his soul

  She can bring him such misery

  ……

  If she is playing him as a fool

  He's the last one to know

  Loveing eyes can never see

  我靠在被子上,看南懷謹的書,裡面有一副對聯:夫妻原是緣,善緣孽緣,無緣不合;子女皆是債,討債欠債,有債方來。

  如果真是這樣,我前世一定是個鄉鎮幹部,收發過很多白條。而老許……Loveing eyes can never

  see……我冷靜地想,想邪惡地笑一下,努力很久還是沒笑出來。

  四級考試很順利地結束了,我核對了一下答案,估計問題不大。但是交換生名單卻沒了下文,好象那緊張的一小時面試只是我的一個夢境。我頗惴惴,每天上網查結果,一無所獲。

  我曾在校園網上看見一個關於七苑那個輕生女子的帖子,很快有很多人回復,同情惋惜不屑鄙夷皆有,大多數是同情的。

  什麼力量能讓一個花樣年華的女孩子輕生呢?許多人問。

  有人說是失戀,是她外地的男友提出分手;有人說是因為找不到工作,她家庭貧困,又不能支援她考研;有人說是家庭的影響,她父母不和,直到她死後,後事也由其立刻母一手操辦。有個人忽然說她是自取其辱,懷孕了又沒打掉,只能以死來逃避。這個說法遭到了普遍的唾棄。畢竟死者已逝,再誹謗便近乎無禮。都是一校之友,這又何必呢。我們都說對對,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那幾天我們也討論過這個問題,企鵝很起勁地問,「為什麼她找不到工作?是不是我們學院的都找不到工作?那我們怎麼辦啊?考哪的研啊?哎你們有要考研的嗎?哎,我問你們呢!」

  「去去別煩」,我費力地把書包從她屁股下麵抽出來,「先考,考不上再說。」

  「靠,我是死也不考了。我念到大學已經快累死了。」老馬叫。「企鵝你急什麼?你有長期飯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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