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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分機——1019,手機號碼:138……

  她把他的號碼記到了手機上,本來想直接打通分機,卻又覺得太過隆重,於是她發了一條資訊給他:我希望幫你乾洗一下衣服。

  資訊很快回來:不用客氣了,沒關係。

  她再回:我心懷愧疚,不太舒服。

  他說:那改天請我喝茶好了。真的不用客氣了。

  如此的謙讓反而令她更加尷尬,下班的時候,她改變了下班就走的習慣,東西收拾好之後給祁凜冽發了一條資訊問:什麼時候下班?

  他說:還要加一會兒班,20分鐘吧。

  她坐在座位上發了一會兒呆,然後拿了一包煙,走出門口,吸煙區離電梯口是幾米之遙,她依在大廈層層防範的玻璃堡壘裡面,看著外面昏沉的天氣,有些困倦。

  全然投入到工作上並非明智之舉,生命若然全部是謀生的目的,那麼很容易逼人嚮往絕境。兩個月了,她已經忘記了森林帶給她的傷害,惟一遺有傷痕的,是那筆錢的失蹤帶給她的眾多不便,還有她瘋狂地想念她的電腦,暫時她沒有資金再去買一台新的電腦,而她那些多年積累的作品和資料,卻是再多的錢也買不回來的了。不知道現在那台電腦落入了誰人之手,也許不經意地,就把她的那些寶貝都隨手刪掉了——浩淼宇宙裡,只消一個刪除鍵,那些本來存在的東西就無影無蹤——就像她的愛情,她無論如何也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如此喪盡天良地欺騙她。

  後來她感覺到眼眶有些濕潤的時候,看到祁凜冽背著一個卡其布的包,很開心地走了出來,外面是一件深色的外套,看不到斑斕如豹的襯衣——她走了過去,迅速調整了表情,說:你終於下班啦。

  3、

  後來雷多想起那天的景況都會忍不住笑起來。

  那天的情況很詭異,也很戲劇,怎麼會在一天之內發生那麼多的事件呢?先是她潑了一杯咖啡在他的身上,後來當他們下班一起走向停車場的時候,卻聽說三環某處因為污水而暫停通行,雷多一個勁兒地請求他將襯衣拿給她去洗衣店乾洗,而他是一個勁兒地請她不要介意,如此喜劇的場面,卻在暫停通行的尷尬裡被止住了。

  祁凜冽問:你去哪裡?

  雷多說:新街口。

  他誇張地瞪大眼睛說:不會吧,我在地安門。

  ……

  竟然是順路的關係。後來當然是衣服沒有讓雷多拿去洗的,雷多甚至想乾脆買一件相同款式相同牌子的襯衫賠償給他——她總不習慣在生活和情感上對別人有所虧欠,這註定她比別人容易陷入憂愁之中。可是她瞟見了他紐扣上的品牌標誌,頓時就萎頓了下去——現時,她是不會有那麼多的錢去賠償的了,她現在正步步被金錢逼到窘迫。錢能令你有尊嚴,有優雅,有選擇,可以給予慷慨,懂事,大度等個性,沒有它,只能是捱苦受難尷尬被動和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感歎。她沉了下去,心裡一陣酸楚,不過一場愛情,卻令到她如墜地獄,她真的是發自內心地詛咒那個靈魂泯滅的男人。

  後來,卻是因禍得福,祁凜冽和雷多經常結伴一起行走。由業務不搭界的同事跳躍為可以在生活上互相幫助的朋友,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那些日子因為三環的繞行狀態。雷多幾乎每天早上都要早起一個小時,轉三次車才能繞過去,後來祁凜冽知道了雷多奔波的狀況,主動打電話邀請她早上一起去上班。開始她有些不適應,她是一個堅強的女子,一直孤獨而獨立,並不是太習慣別人對她無條件地好。後來祁凜冽乾脆每天到八點鐘準時打電話給她,告訴她他的位置,更有一次他把車開到她的社區附近,幾次三番之後,雷多不再如一只包裹嚴密的刺蝟,也就心安理得地享受著他對她的照顧。

  祁凜冽是一個非常健康的人,健康得像一朵太陽花,他小她兩歲,卻意氣風發,似乎沒有什麼心事,他令她想起了大學時代,那些喜歡打籃球的男生。一個一個莫不如一朵朵太陽。

  是自己抑鬱了太久,幾乎要長出苔斑。

  有時候祁凜冽講一些上大學時候的事情,有時候他會討論一些北京胡同裡暗藏著的經典小吃,還有時候會說到漫畫,他似乎對於漫畫非常精通,甚至比她這個專業的漫畫師還精通,他可以說出任何一位元著名漫畫師的作品特點,他甚至連關於那些動漫師的八卦都知道,有一天,一個紅燈的當口,祁凜冽突然地探過頭來,對雷多說:你的畫很有意思。

  雷多有點意外地說:你什麼時候看過我的畫。

  祁凜冽斜著眼睛笑起來,沒有回答她,她再三地追問他也沒有說出個究竟,後來他又問:你的愛情一定不怎麼順利吧。你的畫裡充滿了絕望和無助。

  一句話,戳到了雷多的痛處,她即刻緘口,再不說話,窗外仍舊是這個城市裡穿來梭去的上班的行人的足跡,那樣的匆忙有序,每個人的面孔都寫滿了無奈。祁凜冽放了一首歌,車開得很緩慢,他說,很多事情,自己消化掉之後再抬頭看看,太陽還是一樣升起。沒有任何人值得你去沮喪。

  她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卻感覺到絕痛難當,瞬間化作奇怪的感覺,那一刻,她將自己給嚇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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