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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八


  黎順暗歎一口氣,知道子晟是故意不接他的話。他本來的意思,是想勸子晟去樨香園看看青梅。小禩離去的那天晚上,子晟宿在樨香園,本意是想好好安慰她一番。然而一向溫順的青梅卻忽然起了執扭,轉過身去佯睡,一句話也不答。子晟打疊了一肚子的話終究也沒能出口,於是那天之後,便一步也沒踏進過樨香園。

  這裡面的緣故,黎順向丫鬟們多方打聽,才算明白。心裡就不由為青梅擔心,即便是當初的嵇妃,也不敢如此冷落白帝,倘若子晟是真的被激怒,那就萬難寰轉了。然而觀察了一陣,發覺不是這麼回事。子晟不是不想見她,竟像是不敢去見她!有一次,他親眼見子晟不自覺地往樨香園走,卻又忽然停下來,苦笑一笑往回走,便知道自己所猜不錯。但是這個話,黎順是萬不敢去戳穿他的,只能在心裡暗自感慨,覺得這也能算是俗話說的「一物降一物」了。

  但黎順能看得明白,府裡旁的人卻未必看得明白,只當虞妃真的獲咎于白帝,那臉色便不像以前那麼好看了。黎順深知這些人的作派,當面警告過好幾回:「好好伺候虞王妃,不然,將來有你們後悔的時候。」黎順是子晟的心腹,說的話沒人敢不聽,好在如此,沒有什麼出格的事情。但人情炎涼,終究比不了以前,吃穿用度,數量不見得少,東西卻換過了,比方薰的香、喝的茶葉,一望可知,都不再是最好的。

  青梅自己,卻心平氣和。她也不是一點都看不出來,只不過真心地不在意。反而是幾個貼身丫鬟,常常地要抱不平,在她面前說些怨懟的話。青梅多半笑笑不語,偶爾聽得多了,也會答一句:「我知道了。」

  這天青梅想要繡花,卻又心裡煩悶,呆坐了一會,見彩霞從外面進來,臉色十分蒼白。「你怎麼了?」青梅很關切地問,「有什麼心事?」

  「我……」彩霞左右看看,囁嚅著說:「我去看了看秀荷。」

  青梅知道她為什麼臉色這樣難看了,自己的神情也隨著變得有些抑鬱。從秀荷出事到現在也有大半年了,雖然想她是咎由自取,是罪有應得,然而終歸還是消不去心裡的一分不忍。就是想起崔妃,也是一樣。所以默然半晌,青梅問了句:「她們好麼?」

  她們這樣,好能好到哪裡去?彩霞猶豫了一下,輕輕地說:「崔王妃病著……」

  「哦?」青梅倏地抬起眼睛,想了一想,點點頭,心裡拿定了主意。

  這天青梅特意提早傳晚膳。等吃完了,青梅站起來,向彩霞遞一個眼神,說:「我要到後園走走,彩霞一個人跟著就行了。」彩霞會意,立刻跟了上去。

  築園荒蕪依舊。秋風一過,寒氣逼人。青梅是第二次來,上一次是看如雲,也是深秋。崔妃畢竟有側妃的身份,住一個單獨的小院子,門口有個老婆子看著。眼神也不好,迷迷瞪瞪地看了青梅半天,彩霞便告訴她:「這是虞王妃。」

  老婆子連忙趴著磕頭,青梅擺擺手,進去了。

  一進院子,剛好秀荷端著一盆衣服從屋裡出來,見到青梅和彩霞,登時愣在那裡。

  青梅輕輕歎了口氣:「秀荷,我……我來看看你們。」

  「王妃!」秀荷忽然醒悟過來,把盆扔在一邊,愴然地跪下叩頭:「奴婢沒想到,這輩子還能再見到王妃……」她說不下去了,大顆大顆的淚,滴落在地上。

  青梅看著,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眼角也濕潤了。

  彩霞忙說:「秀荷,快引王妃進去吧。」

  秀荷被提醒了,抽噎著擦了擦眼淚,站起來,低著頭說:「王妃請。」

  外面天還半亮著,屋裡卻陰暗得很。黑暗中聽見崔妃問:「有人來了?」聲音似乎有些哆嗦。

  「是。」秀荷答應一聲,摸索了一陣,點起一盞油燈來,青梅這才看見牆角床裡,半躺著的崔妃。

  「是你……」崔妃的聲音似乎有些失望。

  秀荷搬了張凳子過來給青梅,一面低聲說:「王妃,我們這裡,實在找不出能給王妃沏杯茶的……還請王妃委屈一下。」

  「這樣就很好了。」青梅說著,坐下來。端詳了一陣崔妃,見她臉上憔悴不堪,顯見得是有病在身,心裡一陣難過,輕輕叫了聲:「崔姐姐。」

  崔妃自嘲地笑了笑:「難為你,還肯叫我一聲姐姐。若不是秀荷手軟,你就死在我手上了,你不知道麼?」

  「我知道。」青梅說:「可是,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對姐姐,總也恨不起來。」

  崔妃盯著青梅看了移時,輕輕歎了口氣:「別人說這話我或者不信,你說這話我只好信——王爺寵你,也不是沒有他的道理。可是,你的運氣實在是太好。」

  青梅不知道怎麼接口,便不言語。

  「我就不行。」崔妃很平靜地說:「我的運氣太差。所以我嫉恨你。」

  青梅歎口氣:「姐姐何必再提這些事情……」

  崔妃說:「你不想知道我為什麼害你麼?」

  青梅怔了怔,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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