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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


  「不是說栗王。」胡山又歎了口氣:「王爺怎麼會看不出來?嵇王妃是冤枉的,這是有人設的套!」

  子晟一怔,臉色變了變,沒有說話。

  「王爺一來是因為有前番虞王妃的事情,先入為主,二來也是關心則亂。其實稍想想就明白,嵇王妃安分這麼多日子,就算要做這種事,又怎會揀在王爺過壽,當著王爺的面下毒?何況這樣根本無法脫身的事情,嵇王妃不瘋不傻,又怎會做得出來?」

  子晟默然半晌,慢慢吸了口氣說:「如果不是嵇妃,那難道是……」

  「現在什麼也不能說。」胡山說:「這件事,王爺只有容後再慢慢查。」

  子晟低頭想了一會,忽然神色一凜,叫過黎順:「到秋符園,請嵇妃過來,我有話說。快去!」

  然而黎順去而複回,帶回的是個極壞的消息。

  「嵇妃薨了!」

  子晟和胡山,互相看一眼,驟然變了神情。半晌,子晟咽了口唾沫,吃力地問道:「什麼時候?怎麼沒的?」

  「這,嵇王妃跟前的人也不是十分清楚,總是昨天夜裡。」黎順偷偷瞟了子晟一眼,放緩了聲音:「聽說昨天夜裡嵇妃從這裡回去秋符,就把跟前的人都摒退了,一個人呆在房裡。丫鬟們想她心裡不痛快,也不敢去驚擾。偷偷看過兩回,頭一回見她自個在燈下坐著,第二回去看已經滅了燈,放了帳簾,想是睡了,也沒在意。剛剛我過去請嵇妃,丫鬟們去叫,總也叫不醒,這才著了急,走近一看,已經過去多時了。想來,想來總是吞了金……」

  子晟木然地聽著,臉上的神情也不知是驚是悲是愧悔?良久,方長歎了一聲:「唉……」

  沒有等他說出底下的話,胡山忽然截上去說:「嵇妃福薄。這件事錯不在王爺,請王爺節哀!」

  子晟怔了怔,胡山一大清早地找來,就為了告訴他「錯了」,此時卻又說「沒有錯」,是何意?然而仔細想想立刻就明白,嵇妃憤而自盡,結果適得其反,逼得坐實了下毒的事情!非如此不能堵住她娘家的嘴。

  想到這裡,子晟歎口氣,說:「她畢竟跟我一場。這件事的根底,只私下裡告訴她母家的人就是,對外面就不要走漏出去了。叫太醫擬兩張方子,算是,算是暴病去的吧。」

  「是。」

  子晟又說:「我現在心裡太亂。她身後的事情,先生替我想一想吧。」

  「是。」胡山躬身答說:「嵇王妃身後飾典,當務盡優隆,以示王爺對王妃,一片仁厚寬愛。」

  這本是應景的套話,然而此時聽來,分外誅心。子晟怔了好半天,澀澀一笑,不再說什麼。

  一朝得子

  白府的這場風波,在外界卻沒有掀起什麼波瀾。倒不是這個話題沒有什麼可談,而是因為這時帝都又發生了一件百年來未遇的稀罕事情,吸引了人們的全部注意——有言官屍諫建言。

  此人叫彭清,平時為人耿直,不是很吃得開,不過一向也不多話,所以在一班諫臣當中,並不顯眼。從帝懋四十年就做了正言,當了六年也沒有什麼大建樹。四十六年母喪回家服孝,日前剛剛孝滿起複,依然還做正言,一班老相識自然少不了要替他接風洗塵一番。

  把酒言歡,說到高興的時候,話題就很自然地轉到當局朝政上。有人就提到紀州督撫換成了凡人的事,不免有所議論。

  此時彭清已然有酒,當下梗著臉捉出話柄來:「這跟時局同不同沒有關係!古法不可輕言廢,這還是眼下的諫官欠風骨。」

  話雖然不能說完全沒有道理,然而在座的倒有一大半是諫臣,一聽這話,臉色就不大好看了,有人出來打圓場:「此事正逢萬壽,總不能不顧這個大體。」

  然而彭清非但不接話,反而越說越帶勁:「此事乃天下根本!與萬壽孰重孰輕?就是天帝也不該怪罪。」頓了頓,又說:「再說,過了萬壽,也能上折。」

  有人肚裡有氣,就故意調侃他一句:「彭兄既然回來了,那自然是要上折的嘍?」

  「那當然!」彭清一昂頭,漲紅了臉回答,說完也覺得自己口氣過分,定了定神又說:「此事不爭,要諫臣還有何用?」

  過了幾天,彭清果然上折,也沒有講出多少道理,只是一再說「古法不可廢」的老話。言之無物,自然到不了白帝面前就被駁回。於是彭清鐵下心來,他原本父母雙亡,無妻無子,倒也了無牽掛,稍事安頓,懷揣著一封遺折,來在天宮外牆,一頭撞死在了宮門上!

  這一來,終於聲震天下了。帝都內外,登時都把眼光集中到這件事上。無論彭清所奏是什麼,單單是「屍諫「二字,足以令人興起悲壯之感,而至同仇敵愾。

  如此大事,派下料理後事的官員自然不敢怠慢,將遺折原封上交,遞到了輔相的手裡。其時輔相有三,魏融資格最老,以掌中土兵馬的大將軍身份而入中樞,但此人很懂韜晦,其實不大過問政務。真正管事的,是另外兩位,秦嗣昌和石長德。秦嗣昌亦是老臣,乃天帝肱股,石長德卻與白帝走得很近。

  接摺子的人,是石長德。而拿到摺子,首先要考慮的,是先遞給白帝,還是直奏天帝?

  石長德不敢專擅,於是拿上摺子來找秦嗣昌商議。秦嗣昌的主張是直奏天帝:「此等事近百年不曾有,怎可能壅于上聞?遞到白帝手裡,依舊要上奏天帝。」

  但這是不同的,倘若先遞給白帝,如果有牽連,那也可以有所準備,不至於措手不及。然而石長德也覺得直奏于法理比較合,所以最好是先自己拆開看一看,當然這更是說不過去。正在遲疑中,秦嗣昌旁敲側擊地說道:「聖上英明,必有公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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