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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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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次,子晟卻不加猶豫地回絕了:「不,那不行。」 要留在身邊,又不立為妃,意思自然是收做侍妾。這倒不是胡山看輕青梅,而確是出於更周到的考慮。但,子晟對此,想也不想地,就駁了回去。 為什麼?駁回之後,才想到這個問題。不忍心,不願意,自己也不甚了了地,就是不能容忍這樣一個念頭。這樣的感覺,只有四個字可以形容:身不由己。那天在洛水河邊,看到那樣一個瘦弱單薄的女子,明明是怕得發抖,卻又一副凜然的神態,自己不由自主地便要為她出頭。這種情形,從那時開始,就仿佛不受控制地發展下來。至於未來會變成怎樣,行事素來縝密冷靜的子晟初次有了不願去想的感覺。 念及此處,子晟不自禁地歎了口氣。 這聲歎息終於驚動了青梅,原本已為子晟的沉默有些忐忑,此時提起勇氣問了句:「王爺,怎麼啦?」 「噢,沒有什麼。」子晟很快地回答。他看見青梅疑慮的神情,覺察自己出神得久了,便刻意要讓氣氛輕鬆些,於是笑著對小禩說:「小禩,在這裡坐著多悶,叫荀娘她們帶著外邊玩玩去吧?」 小禩心裡其實極想,但仍然回頭徵詢地去看青梅,待青梅笑著點頭,這才一躍而起,跑了兩步,又站住,很規矩地行了告退禮,這才隨著奶娘跑著跳著往山坡上去了。 「這孩子真是乖巧。」子晟半歡喜半喟歎地說了句:「你是怎麼教出來的!」 青梅心裡自然也如普天下做娘的一樣,有說不出的得意,但嘴裡仍是說:「鄉里孩子不懂事,叫王爺操心……」 「沒有的事。」子晟立刻打斷:「我府裡現在養著兩個孩子,但有小禩一半懂事,不知能省我多少心。」 不說「我的兩個孩子」,而說「養著兩個孩子」,這就有些古怪。青梅記得虞夫人說過,白帝子息單薄,有過一兒一女,都未滿周歲就夭折了,卻並沒有提過,還有兩個孩子的事情。所以青梅心裡不免疑惑,便答了句:「王爺說笑了,小公子必定是極好的。」 「好什麼?頑劣不堪!」子晟笑著搖頭,然而語氣之間分明透出寵溺之情:「大概是讓我給慣壞的。」 青梅更不明白,但她心地純厚,其實並不介意。起身從桌上果盤裡取了個梨,一面用柄小刀慢慢削著皮,一面問:「小公子多大啦?」 「小的那個,叫邯翊,跟小禩同年,也是五歲。他是我三伯青王的孫子,我堂兄闔垣的遺腹子。他娘也死得早,我看他孤兒可憐,就奏明祖皇,抱回來養了。這個,算是過繼給我的。」 其實子晟過去還是白王的時候,與青王父子頗有過節,如果換了對帝都朝局略有所知的人,多半就會想到別處。但青梅不同,子晟這樣說,她就這樣聽,不虞有他。 「另一個是原先端州侯文家的孩子,叫文烏,比小禩大兩歲。他是我五姑母榮真公主的孫子,說起來也是親戚。他只有一個娘還在,我看翊兒年幼,未免寂寞,所以時時接他過來住一陣,也好做伴。這兩個孩子湊到一塊,唉,真是什麼禍都能惹出來。」 青梅笑了:「小孩子,哪能不淘氣?」 「這話不錯。」子晟也笑了:「我小時候,也淘氣。」 說著,多年的往事一齊湧上心頭,臉上的笑容也有些變化。 定一定神,見青梅將削好的梨打成片,裝在果盤裡端在自己面前,便撚起一片放在嘴裡。 「你也吃嘛。」 不料青梅一遲疑,搖搖頭。 子晟奇怪:「怎麼?不愛吃梨?」 青梅臉一紅,輕輕說:「老話說,『二人不分梨(離)』。」 「哦——」 子晟恍然,繼而大笑。「那好,」忽然身子向青梅傾過,壓低聲音說:「咱們就不分梨。」 說完複又大笑。青梅奇窘,顧不得上下,擰開臉去。過了一會,忽然聽子晟沒有了動靜,才轉頭來看,見他微闔雙目,似乎十分愜意。 良久,念了句:「噯,難得半日悠閒。」 青梅看著他:「王爺忙?」 子晟沒回答。自從做上白帝,每天看不完的奏摺,見不完的人,千頭萬緒,又豈是一個「忙」字能說盡的?所以,更珍惜的是現在這樣雲淡風熏,悠然自得的辰光。這麼一想,倒記起一件事來:「可惜。」 青梅問:「怎麼?」 「忘了帶琴簫出來。」 「王爺愛聽琴?」 「是。從前父王常常彈琴奏簫,他那管簫可稱冠絕天下。也教給我一些,可惜這些年太忙,都擱下了。記得最後一次好好地奏簫都已經是……」 說到這裡,忽然頓住,發覺下面的半句話不宜說。因為那次與合奏的正是如今隱居的正妃甄慧!幸而青梅老實,對他說了一半的話也不以為意,只是笑著說:「王爺這時要找琴簫,可不容易。」 「嗯。」子晟點頭,想了一想,問青梅:「會唱歌嗎?」 青梅連忙搖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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