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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我沒坐,我徑直走到陶子面前問他,」怎麼回事?阿亮怎麼了?」

  沒等陶子回答,斐麟就從傳訊室走出來,面色蒼白,神情頹廢,我看到他紅腫的眼睛藏在那些垂在額前的髮絲裡,躲躲閃閃,我伸手拉了他一下,他朝我搖搖頭,前言不搭後語地說了句,」不可能的」。然後坐在一旁再也沒吭聲。陶子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斐麟靠在陶子的衣襟前淚流滿面。

  傳訊室裡又走出兩個穿著制服、儀錶堂堂的高個子警官,其中一個朝我打了個手勢,示意我跟他一起進去。

  我進房間之前回頭看了一下,另一個員警用正義的言詞依樣畫葫蘆似的向斐麟等人交代了一些傳訓期間的事項,包括關於那些口供的真實性,還有一個月內不許離開上海、隨時等待傳訓之類的話。我聽著心裡很彆扭,但是我什麼都沒說,因為劉奇他們也什麼都沒說。

  傳訓室裡一片漆黑,桌上的檯燈一下子亮起來,那個警官帽子上錚亮的警徽」唰」的反射出一道銀光,我把手遮到額前才能完全的睜開眼。

  「姓名,年齡,家庭住址,都先說一下,」高個子看起來面容挺祥和的,他大概看出我很緊張,於是便讓一旁負責筆錄的女員警替我倒了杯茶,」別怕,就是例行公事,你只要把你知道的關於黃亮的事情說出來,就沒事了。」

  「請問,阿亮他犯了什麼事?」我小心翼翼地問出這句話的時候,看到那個高個子和女員警互相看了一眼,然後他似乎很吃驚地問了我一句,他說,」你不知道他販毒?」

  我」噔」的一下靠上椅背,沉默了一會兒後冷不防地叫了一句,」販毒?怎麼可能?你們查清楚沒有?」

  高個子愣了一愣,然後他用鐵證如山的口氣把案子的大致經過告訴了我。

  他說阿亮是社團的,說他們社團勢力很大,專門從事毒品走私和交易,但是一直以來都沒有被找到他們犯罪的證據,而這次卻是人贓俱獲。說完後,他還露出一絲得意的微笑給我看,好像是他親手逮到的人一樣。

  「這不可能!阿亮怎麼可能跟黑社會有關係?你們有什麼證據說他販毒?開庭都要講證據呢,你們憑什麼就說他犯法了?」我一急連珠炮似地開了一長串。

  「這些你不用知道,你不是當事人,我們警方沒有必要把破案的過程給你交代清楚,我現在問你的問題,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就可以了。」可能是他沒想到我外表弱不禁風的樣子,一說話卻像開機關槍似的,所以有點詫異,於是立馬跟我撇清了界線。

  我坐在那裡一句話都不說,不是我不想說,只是我還是不能相信,就在上個月,我們還一起吃過頓飯,阿亮還是老樣子,什麼都沒變,根本和黑社會一點聯繫都沒有,怎麼會忽然一下子發生這種狀況?

  我還是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小姑娘,我知道你身為黃亮的朋友,一定會為他感到難過,但是請你務必和我們警方合作,不然就是有礙司法公正,要作為妨礙公務拘留的。」

  我冷靜下來,說,」問吧。」

  不知道時間是怎麼過去的,我感覺就像做了個荒誕怪異的夢一樣。整個筆錄過程中,我只知道點頭或者搖頭,就像那個員警吩咐的那樣,我甚至連」是」和」不是」的音都發不出來。

  「好了,今天就到這兒吧,夏小姐,謝謝你的合作,並且請你在一個月內不要離開上海,我們可能會再次找你詢問些事情。」

  我走出傳訊室的時候,腳步踉蹌,跌坐在凳子上,斐麟在我面前蹲下,他看看我,然後像陶子剛才用力抱住他的那樣抱住了我,我在他的胸前眼淚肆無忌憚地流。

  出了公安局後,我們的情緒都稍微穩定下來,雖然還是在為阿亮的命運擔憂,但是想弄清楚真相的衝動又使得我們必須保持冷靜的頭腦。

  陶子提議去他的辦公室,反正今天是週末,公司裡肯定連個鬼影都沒有。我們都同意了,然後叫了輛車直奔陶子的公司,陶子像司令官一樣微微皺眉說,我們有必要把事情的來龍去脈搞清楚。

  當計程車風馳電掣般地行駛在高架上的時候,我看著車窗外那一晃既逝的景象,眼睛酸疼,我感到眼框裡充斥著無數翻滾著的液體,可是我不想讓它們流出來,我忽然間記起阿亮以前說過的一句話,他說你可以流淚,但是絕對不能哭。哭是一種妥協,是一種無聲的抗議,當然,也是沒有用的。

  阿亮說這些話的時候,冷酷而絕決,眉宇之間再也看不到我所熟悉的明亮光芒,取而代之的卻是那接近零度的奇異冰冷,那些冰淩般的目光刺得我渾身傷痛,我卻始終無法往前掙扎著挪開一小步。阿亮,你是我的剋星嗎?我和他第二次分手的時候,這麼問過他。可他依舊什麼都沒說,眼神只是穿透過我的身體朝著我背後的某一處看去,但是我知道他不是在看我,因為他的眼睛裡已經沒有那個白衣的小女孩了。

  我知道,一切,都結束了。是的,就這樣。

  我早該知道的,我早該清醒的,我早該知道有了第一次,絕對會有第二、第三次的。

  不同的時間,不同的女人,卻用同樣的手法奪走了屬於我的男人。那個勾著阿亮臂膀的穿紅色細吊帶裙風情萬種的女人搶走阿亮手裡的電話,她對我說,夏依然,你以為空有美貌就能讓男人對你死心塌地嗎?告訴你,女人征服男人,靠的是手段,不是臉龐。

  我再次錯愕。

  陶子的公司在復興中路上的一幢商務樓裡,他的辦公室有一面很大的落地玻璃窗,正好可以俯視車水馬龍的街景。我們到那裡的時候,公司裡一個人都沒有,安靜得叫人心裡發毛。

  「我覺得這像做夢。」我首先說話,」會不會是他們搞錯了?」

  「你覺得他們像搞錯的樣子嗎?」陶子頭也沒抬就回答說。

  「可是這太突然了不是嗎?就算阿亮再糊塗再亂來,他也絕對不可能去入什麼社團的啊!」斐麟說。

  「斐麟,那員警有沒有跟你說阿亮定的是什麼罪?」劉奇給他們每人發了根煙。

  「說他販毒,」斐麟狠狠抽了一口煙,」媽的,什麼東西!」

  我不知道斐麟最後那句罵的是誰,是阿亮,還是那兩個員警,或者是毒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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