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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我們聽了都哄堂大笑起來。我想那個時候或許是我們還太年輕,剛剛脫離校園裡那種清新隨意的氛圍,一個個在學校裡囂張慣了還跑去社會上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樣,那是否是眾人口中所謂的年少輕狂呢?

  劉奇的那句金玉良言在那會兒,就像是一顆石子丟到蒼茫一片的海裡去一樣,任何回聲都沒有。直到現在,經歷了那麼多風風雨雨再度回想起來的時候,我才發現原來劉奇那時教給我們的這句話,竟是我們這一輩子都能受用的。

  有一年裡,我和斐麟他們幾乎都不太來往,也不知道他們都變成了什麼樣,都遇到了些什麼事,我依舊懶散地一個人生活,縱容自己在那些情啊愛啊中漫無目的地遊蕩。若不是斐麟後來用」找一天出來聚聚看看誰做了爸誰做了媽」來做藉口,我想我是不會有機會再跟他們有所牽扯的,當然,就更不可能認識那群肝膽相照的男人們了。

  和他們聚到一起的時候總是很快樂,大家圍著一張桌子吃飯瞎侃的時候,什麼話都說,什麼事都提,不分男女,也不分彼此。

  我覺得和他們在一起挺實在的,不用再端著個什麼架子故做純情。這個小小的腐敗陣容從一開始的4個人慢慢擴伸擴伸,到最後居然有了12人之多。

  那些後來參與進來的人基本上都是斐麟的朋友,而我,自始至終都是一個人來,席間,我從來不多說話,只是沉默地聽他們說些自己的事情,發洩一下對領導的不滿或者感歎這世道錢真他媽難賺之類的調調。

  我在那些飯局上認識了很多人,他們在不同的地方工作,做官兒或者做老百姓,但是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夠義氣,陶子曾這麼形容過他們之間的感情,說是兄弟似手足,女人如衣服,你動我手足,我穿你衣服。結果被我們幾個罰了N杯酒,撐得他往廁所裡來來去去了好幾回。

  那群人中有個戶籍警,姓朱,長得挺英俊的,走起路來呼呼生風,那時候《鬥魚2》播得火熱,於是斐麟他們就把」小豬」的愛稱送給了他,他也不氣不惱歡歡喜喜地接受了。

  我剛知道小豬是員警的時候心裡挺毛的,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天生就對員警比較感冒,有時候走路上,迎面來了兩個阿Sir,我就會心驚膽顫地往一邊挪,就差沒有稍息立正了。

  這種恐懼我從很小的時候就有了,現在回憶起來也模模糊糊地記得個大概,就是因為那時候我穿著一條短得只遮得住小屁股的白色連衣裙在房間裡轉悠的時候,一個穿著員警制服的男人伸出只皺巴巴毛茸茸的手,朝我臉上狠狠地捏了下去,一邊還眯著眼睛打量我,我嚇得傻在了一邊,連哭都不敢。

  我想可能就是那時候我開始對人民公僕忌諱起來的吧,這種內心深處的懼怕一直陪著我,這麼多年了,也沒見好轉過。不過後來跟小豬認識時間久了,覺得他這人大大咧咧的一副熱心腸,而且長相跟那時候捏我臉的那個醜得要死的男人完全大相徑庭,於是我也開始慢慢跟他熟稔起來了。

  小豬有個很漂亮很愛他的女朋友,有時他把她帶來一起吃飯的時候,我都會忍不住多瞧幾眼那一對恩愛的小倆口,我想,什麼時候,也會有個人對我露出那樣寵愛的眼神呢?

  跟他們那群人在一起的時候,我總是一副豪邁的樣子,不把自己當成女人,跟他們一起猜拳,一起罰酒,我的酒量或許就是那時候練出來的。

  斐麟每次看到我舉杯就喝的時候,總是皺著眉頭看我,然後試圖想奪走我手裡的杯子,我總是笑著阻攔他,我對他說,兄弟敬我酒,我不喝就是不給他面子!

  斐麟從來都管不住我,壓不住我,就像他以前說的那樣,我和他之間很早以前就簽訂了一份不平等條約,所以每次一和我較勁兒,輸的總是他。

  很久以前,我總是認為斐麟是一個悲情主義者,因為他老是喜歡說一些很深奧卻又很煽情的話,像是那些電視劇裡一成不變的曖昧對白一樣,對感情,對愛情,對生活,他似乎總有很多惆悵。

  說實話,我挺討厭他那個樣兒的,總是成天一副哀愁的樣子,有時候,連我都會不知不覺地跟著他唉聲歎氣起來。

  剛認識他的那會兒,還覺得他這人挺重情重義的,比較符合我當時心目中那些瓊瑤式愛情的角色,但是日子久了,歎氣歎多了,我就越來越覺得他是個放不開的男人,是始終無法有所作為的。

  因為我記得有個電視裡說,糾纏在情啊愛啊中的男人,註定是成不了大器的。

  直到後來,越來越懂事的我們才開始學會惺惺相惜,才明白感情的起伏都是有原因的,都不是憑空捏造的,我也總算搞明白一件事,不是所有的人都配有兄弟,像斐麟,像阿亮,像劉奇,像我身邊的這群人,他們才是值得擁有價值連城的友情的人。

  他們付出,所以他們擁有,他們為彼此兩肋插刀,所以他們有別人用錢都買不走、用刀都割不斷的兄弟情。

  和他們在一起的那些日子裡,我分明感受到那些深入骨髓、刻骨銘心的情誼在我的內心深處屢屢來回游走,震撼得我為止動容。對於我這個從來不堅信世上有恆久不變的友誼的人來說,這份感情叫我感動。

  我和阿亮重新在一起後,斐麟的性情轉變了很多,有時候和陶子他們出去玩,斐麟總是話特別多,詞不達意,而且抽很多煙喝很多酒,喝醉了就哭,抱著阿亮,或者是陶子。在我去桌球房找他談判之後,似乎有一點效果,用阿亮的話來說,斐麟終於戒了女色,他不再和那些打扮怪異的女孩子勾肩搭背,或者當著我們眾人的面吻來吻去的了。

  但是我總是覺得斐麟在越陷越深,他把自己關在自己的世界裡,對外面的一切嗤之以鼻,我們都在外面看著他,但是他卻依舊自顧自地墮落。

  我們曾一度以為斐麟完蛋了,但是事實證明,斐麟還是具備一點「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的野草精神的,到我們所有人都對他快要絕望的時候,他居然自覺地洗心革面,痛改前非起來了。

  原因我是知道的,也可能我是唯一一個知道原因的人。

  11.

  我趕到公安局的時候,看到劉奇和陶子坐在接待室的凳子上,低著頭抽煙,一言不發。我進去的時候,陶子看了我一眼,我發現他眼框有些紅。

  劉奇站起來給我讓位子,我看到他的兩眼也有一些略微發紅。我想可能真的出大事了,認識這麼久,劉奇在我心裡一直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男子漢,就是遇到多大的坎兒都是不會輕易落淚的那型,可是現在這個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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