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花園記(26)_李紅豪

二十六

　　陸謙明白這個問題對朱德鑫來說可是正中要害。朱德鑫物理考了個奔三的分，卷子一發下來便立即珍藏了起來，任何人不准過目，這分數還是陸謙無意中瞟到的。不過在高中，隔科如隔山。老師們硬是喜歡說科目間是相通的，貼近生活，比如理化題目裡冒出兩句詩，就叫「文理學科間的綜合」；數學題目裡先講一堆買房賣房治污水找工作的廢話，再把該用的條件列出來，就叫「貼近現實關心生活」，可見確實是非常文理綜合，非常關心生活。

　　朱德鑫考成這樣不知原因是否在此。面對物理多少分這樣的問題，朱德鑫終於鼓足勇氣把剛才的回答重複了一遍：「蠻差……」

　　這時朱德鑫的救星也出現了：「謙哥，雨哥，鑫哥，有件事情要告訴你們。」狄迪的嗓音顯得有些沙啞。

　　「明天我要走讀了，今天是我住寢室的最後一天。」言語裡流露出莫大的失望。

　　「啊！」幾人同時驚歎：「為什麼？」

　　「唉，我這次考試沒考好。」

　　陸謙雖知每次考試之後必定會出現生敗如山倒的局面，但對狄迪沒考好略有不信，道：「啊？你也沒考好？不會吧。」

　　「是的，考得很差。」

　　陸謙不解道：「誒，就算考得差又怎麼樣？考得差就要走讀啊？」

　　「唉，不是，我也不想走讀啊。但是我媽總說我沒考好是因為寢室學習環境不好，說我們每天晚上講話太影響學習。」

　　「學習？沒見你晚上回來學習過啊。就剛開學那幾天見你總在做題，後來好像就沒怎麼看見過了。」夏天雨為狄迪的辯解更像質疑。

　　「唉，是的，那些題都是我媽給我佈置的作業，要我每天晚上回到寢室做，說晚自習的時候搞課內的，到寢室搞課外的。」

　　陸謙對狄迪的聖母如此理解「課外」深感可笑，又同情道：「這麼殘酷啊？那為什麼沒見你做過？」

　　「因為我想跟你們講講話，我從上學開始就很少跟別人講話，我覺得跟你們講話我能學到很多東西，真的。」狄迪停頓稍許後接著道：「剛開始我覺得我知道的東西還比較多，後來跟你們聊天才發現你們懂的東西比我多多了，跟你們聊天我真的能學到很多東西，很多書本上學不到的而且我也很感興趣的東西。」

　　陸謙知道陸游曾說「紙上得來終覺淺」，現在明白此事不一定要「躬行」，有時只需耳聽即可。這四人每天晚上談古論今無話不說，不愧是飆哥班的寢室，這寢室絕對算得上中國學校裡少有的極具內涵的寢室。現在一些好學生都去搞「重難點」「點中點」「高考一點通」去了，除了知道一些常人都知道的文史知識外，三點式學習加上老師父母給的壓力已經讓他們對這個俗世別無他求，只願高考那一天趕快到來，以便自己脫離俗塵修成正果。這樣說來陸謙寢室實屬罕見。

　　「前天我們去黃鶴樓，我媽說這種活動以後不讓我再去了，要我先把高一最後一次考試考好。」

　　「你媽管你很嚴啊？」

　　「是，他不讓我玩電腦，更不讓我上QQ，更不給手機用。」

　　這種回答，準確來說是這種家長讓室友們不可思議，夏天雨最先表態：「靠！你媽也太……」

　　「是撒，哪有這樣的家長。」

　　「我每次找他要手機，或者讓我上QQ的時候，她總會拿那些跟我一起從外地來武漢的人比，說他們從來沒用過QQ和手機，他們一樣過得很好，而且現在也學得很好，反正怎麼說都不讓我用。」寢室裡一片噓聲，一片讚美和欽佩之聲。可惜了，這聲音中國好多父母聽不到。

　　狄迪已有些哽咽：「這是我第一次跟別人說這些東西，因為我覺得你們是太好的朋友了……我不想走讀……」刹那間，安靜的寢室裡，那一點點急促的呼吸聲聲顯得格外清晰。

　　陸謙見好友獨自一人守著傷悲，安慰道：「沒事的，我們以後聊天機會多的是。」

　　「是撒，怕什麼，你以後沒事可以來我們寢室玩啊。」

　　「唉，估計是來不了了。」

　　陸謙毛骨悚然：「那你走讀之後，每天是不是只有學習吃飯睡覺三件事？」

　　「還有上廁所。」狄迪自我同情。

　　「唉，你媽非逼著你學啊，一點自由都不給。」

　　「還有什麼辦法，我媽總說高考是座獨木橋，走不過去就永遠要掉下去，只能這樣了。」狄迪道。

　　「唉，太黑暗了。」朱德鑫深表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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