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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在這個長滿高大法國梧桐的學校裡,我認識了患難朋友蛐蛐。

  這天是9月3號,我,瘦瘦的陳佳,還有150cm的蛐蛐,以及短頭髮的揚帆,我們收拾好行李,都默默坐在床沿上發呆。也許是還未完全擺脫高考的打擊,她們看起來,都無精打采,楚楚可憐,總之就是,很衰!

  我想,我也是一樣的。

  但不不知是誰先伸出手,然後,四雙手,就緊握在了一起,誰還帶頭說了一句很正經的話,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那時候,驟雨初歇,宿舍樓前的銀杏樹,閃閃發亮,有一枝新芽,已經伸到窗臺上來,綴著一粒圓圓的水珠,也閃閃發亮。

  而蛐蛐,看著銀杏樹,開始煽情,我們要共患難!共患難!

  那個下午,我和蛐蛐,並肩走出學校,走上一條兩旁種滿梧桐樹的大道,並在樹下的一間小店裡,穿了耳洞。她在右耳上穿了2只,我在左耳上穿了2只。不為好看也不為所謂的耳洞前世今生說,就想改變一下,我們比較了紋身,剪頭髮,穿耳洞,箍牙齒,覺得穿耳洞價錢最便宜,效果也最持久,可謂性價比最高,於是就穿了。

  而我的生活,就從這兩隻耳洞開始,慢慢地,變得不同尋常起來。

  我變得冷靜。

  駱駝他們都去了新學校,沒有聯繫方式,而我,也願把我的聯繫方式以任何形式透露給任何人。我不願讓他們參與我這段青春,這段尷尬的,羞赧的,停滯不前的青春。

  我猜,他們一定在寬敞的圖書館裡,任意看自己喜歡的書;他們也一定在宿舍裡,肆意暢談姑娘和男孩們;他們一定在自由地選擇著喜歡是科目,並且,不用做作業;我還想,他們一定遇見了新鮮的人和事,只是那些,與我又有什麼關係呢。

  實際上,我懶得去想。

  我也不再關心體重,雀斑,頭髮的光澤,牙齒的顏色,不再關心誰誰的竊竊私語,某某男孩意味深長的眼神,誰在乎呢。全班90個人,沒人在乎。我們只關心,複習,考試,吃飯,睡覺,休息。

  我媽總覺得我是營養不夠太瘦了才沒考好,所以買了很多奶粉葡萄糖和餅乾,托人給我帶來。我每天早上都喝掉一大杯甜到死的牛奶,和兩隻大饅頭。晚上睡覺前也要喝掉一杯仍然甜到死的牛奶,和一隻火腿麵包。

  我能清楚感覺到我的胃,在擴張,擴張。因此贏得了一個綽號:大胃.貝克漢姆。

  我也愛上了豆沙包。以至後來看《千與千尋》,看到千尋坐在房間裡,面朝大海,用力啃豆沙包那個場景,我總想起1999年冬天的我來。那些週末,為了兩隻豆沙包,我寧可不睡懶覺也要起床跑步,從城東到城西,那家豆沙包店就在西門車站旁邊。而去的路上,會路過一個油餅攤,香蔥煎油餅,五毛一隻,跑過去的時候,我會買一隻,吃掉。跑回來的時候,又買一隻,仍然吃掉。

  而兩隻熱騰騰的豆沙包,也會在它們變冷之前裝進胃裡。不是我能吃,而是,在那一年,真的,食物落進胃裡的塌實,那種直逼心臟的溫暖,最直接,簡單,易得。

  我和蛐蛐愛去的,還有一家炒飯店,一對中年夫妻開的。很小的,只有幾張桌子,櫃檯上終年擺著花,都是花期很長的,比如水仙。妻子在櫃檯前招呼客人,丈夫在廚房炒飯。

  沒有客人的時候,妻子會靠在丈夫身上打瞌睡,而丈夫,看著油膩膩的報紙,磕著瓜子。

  炒飯不便宜,對我們來說,有一點奢侈了。但是就像我剛才說的,這種溫暖,簡單又可貴。我們總要搜尋許多理由,實在沒有,就捏造一個。比如,生日炒飯,聖誕炒飯,好心情炒飯,想家炒飯,考試炒飯。那一年,我們過了十次以上的生日和耶誕節,想了無數次家。他們家隨飯還贈送的湯,漂浮著嫩白的豆芽和細長的肉絲,豆芽和肉絲的比例是20:1。

  說起吃,記憶總是比較溫暖。因為吃的東西,真的很溫暖呀!

  炒飯店門口,有一個賣花的老奶奶,擺著一隻水桶,桶裡盛滿各樣鮮花。我們沒買過她的花。但是有一次,月考考得很差,我垂頭喪氣地走在路上,她叫住了我,姑娘,買一束馬蹄蓮吧,只要五角錢。一大束,新鮮的,盛放的,帶著清淡的香氣,她送到我懷裡,說,馬蹄蓮會帶來好運氣,姑娘,你的相生得好,會有好運氣的。

  那是第二次我聽人說我生了一張有運氣的臉。當然,聽別人同情我臉上雀斑的次數,要多得多,也要舒服得多。

  我還帶去蘇長信給我的隨身聽和磁帶。毫不誇張地說,它們幾乎成了我身體的一部分。我繼續聽著他給我的歌,同時又愛上了老狼。

  我自我蒙蔽地認為,他傷春悲秋的,他唱出的,他慢慢走過的,正是我正在過的日子和心情。我也幾乎自以為是的認為,我一定是愛上這個唱歌的聲音了。

  我總是聽著他的歌睡覺,聽他唱,誰不知不覺歎息,歎那不知不覺年紀,誰還傾聽,一葉知秋的美麗?這時我就會有點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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