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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我跑去賣飲料的小店打了個傳呼給駱駝,然後坐在那裡等。兩分鐘後,電話響起,一個男人說,我是他的朋友,你是一個人在汽車站嗎?我疑惑地問,你怎麼知道我在汽車站?駱駝又怎麼知道?

  那頭的人很親切地說,總之是駱駝關照我的!他還告訴我你白色T恤,藍色牛仔褲呢。

  我滿心都是蘇長信,根本無遐思考他這些話的真偽,而且我確實穿的白色T恤,藍色牛仔褲啊。

  那頭繼續說,你到車站門口來,10分鐘後,我開一輛白色麵包車來接你。別到處走,車站騙子多!

  我真的就跑到馬路邊去等著。10分鐘後,一輛白色的麵包車果然開了過來,車裡人探出身子招呼我,過來呀!快點!我忽然猶豫了,我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我站著沒有動,還想跑回車站去,可那個人竟下車朝我跑過來!

  就在這時,背後有人拍了我一下,糖果!

  我一回頭,駱駝!

  剛從車上下來的人,立刻跑回去,開上車,迅速消失了!

  駱駝這才說我,好險哪!你知道不!剛才叫你的人,是人販子!專門在這一帶拐騙你這種無知少女!幸好被我碰到!不然把你買到山區生孩子去!

  見我不明白,他又解釋道,這些摩托車仔都是有生意做生意沒生意就做壞事的,見你打傳呼,他們就知道你是一個人,馬上給那頭通風報信,用謊話來騙你了。真笨哪。

  我一聽就來氣了,那你什麼不回我電話?!

  他「啊」了一聲,你打給我的嗎?我的呼機早掉了!好險!

  駱駝本來想搭最後一班車回家的,沒想到碰見了我。帶我去了火車站。廣場上,候車廳,到處擠滿了帶著大包小包的人,可沒有一個是蘇長信。我們找到半夜,駱駝說,別找了,就算他上午在這裡,他也一定坐火車走了。

  見我傷心,他突然就不說話了,他只是默默地陪著我,漫無目的地走,終於,他想出了一句文謅謅的話來安慰我,糖果,老天會看得見你的真心,會讓他平安的,放心吧。

  駱駝帶我去吃過飯,找了家旅社開了房,我們合衣躺下,一人睡一間床。半夜裡,風從窗戶裡吹進來,掀起窗簾,路燈光照進來,我扭頭,忽然感覺,旁邊的那個人,他正望著我,我禁不住喊他,蘇長信。

  而那個人,竟然「嗯」了一聲。

  我立刻翻身坐起來,頓時清醒。

  這是一個讓人疲倦不堪又灰心沮喪的夏天。

  那個一度被我忽略卻真實存在的結果,在9月即將到來時,被推到我面前來了。

  我沒考上大學,去不了湖南。我也不可能再次離家出走,跑去找蘇長信,何況,茫茫人海,天下之大,我上哪裡去找?我的未來都沒有了,我又拿什麼來成全我的愛情?

  我媽似乎不太在意,她輕描淡寫地說,坎兒還多著呢,這才走到哪?補習吧。

  駱駝來看過我,給我送課本和複習資料來,我的課本和複習資料在考完後,都被我統統扔到河裡去了。駱駝,他考到湖南去了,他說,我在湖南等你。

  西米露也來過一次,她說,糖果,你一定行的!好好再努力一年!蘇長信也會沒事的!聽過那句詩嗎?天不絕人願,故使儂見郎。

  我不想見到她那張臉,但還是說了句,謝謝。

  西米露也考得還好。沈微微更是如願考上了她理想的學校,那裡有很多有錢的華僑子弟。她說,愛情,我暫時沒力氣,還是找個帥且多金的男朋友實在。

  8月底,我收到一張明信片,正面是一幅畫,一頭粉紅色的大象穿梭在香蕉林間。背面,是蘇長信飛揚瀟灑的字跡:孤燈不眠思欲絕,夢魂不到關山難,長相思,催心肝。糖果,我很好。請放心。替我保重自己。

  在這張印刷不算太精美的明信片上,我竟然看到了陽光,大片大片的陽光,洶湧而熾熱的陽光,它們明晃晃的,安靜地朝我猛撲過來。

  蘇長信,我相信,你一直在我身邊。

  9月到來,我揣著蘇長信寄來的明信片,鼓起勇氣,決定去離家200公里的一個小城讀補習班。

  鎮子外的棗林紅了,河水漲了,天空高了,知了靜了,我的18歲,就這樣過去了。

  九千禧年,我不能惆悵

  我去讀補習班,在離家300公里遠的一個城市。駱駝沈微微西米露他們去上大學,到不同的城市。

  我黯然惆悵,他們躊躇滿志,在同樣是收穫的季節裡。

  我媽送我上了長途汽車,她說,努力,加油!爭口氣!

  漸漸駛出鎮子,駛過9月的田野,駛過金黃的稻田時,我仿佛看見,我的舊同學,舊朋友,舊時光,蘇長信,西米露,駱駝,沈微微,都像稻田一樣,在我的眼前飛逝而過。我靠在座位上,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條路,他們無法伴我同行了,我只剩下我自己,一個人,勢單力薄往前沖。

  是的,哪怕深一腳淺一腳也要往前沖!哪怕跌跌撞撞也要往前沖!哪怕冰雹烈日也要往前沖!帶著雀斑我也要往前沖!帶著贅肉我也要往前沖!算了,哪怕變成灰塵我也要往前沖!

  我不能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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