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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看著他的牙刷擺在杯子裡,毛巾掛在架子上,聽著他在屋子裡走來走去,聽著他邀結朋友在家裡打牌的聲音,甚至看到他擺在門口的鞋子,我都安心下來。

  雖然我和他,並不親近,也很少說話,但只要確定,這個我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他已經回到這個家裡,我就再也不擔心半夜會有賊破窗而入了。

  我媽也變得溫柔和好看起來。她不再大著嗓子說話,也不再抱怨咒駡首如飛蓬。她又開始哼起老歌兒,臉上顯出少女一樣的嬌羞來。

  這是我最願意看到的媽媽。

  我帶上西米露到我家的新房子過週末。

  我媽不再用看小妖精的眼光看西米露了,她熱情地招待她,還叫她以後多跟我一起回家玩。而我爸,對這個變得差得多讓他認不出來的小姑娘,也十分地讚賞和關懷。不停地問她的學習,她的生活,還給她夾菜。

  面對這樣的熱情的氛圍,西米露鼻子一紅,放下筷子,落下淚來。

  我爸忙問,你怎麼啦。

  西米露說,我想我媽了。

  西米露的媽媽,也已經7年不回家了,只是郵回家的錢,越來越多。

  其實,關於西米露那個漂亮得近乎完美的媽媽,鎮子裡流傳著各種不同版本的風言風語。嗯,這是一個敏感話題,不適合在西米露的面前提起,我媽只能是,徒勞無功地安慰她,放心吧,媽媽會回來的,放心吧。

  安好的日子並不長,還沒到春節,我爸又打算走了。

  但這次可沒7年前那麼容易,我媽流了一枕頭的淚水就放他走了。

  這次,我媽扔給他一把菜刀,這把菜刀,在我爸不在的7年裡,一直放在她的枕頭下,她才把它收起來放回廚房,這次,她又把它抽了出來,她說,你要是想走,先把我們娘兒倆殺了吧!

  我爸撿起菜刀,陪著笑臉哄我媽,你別急別急啊。你看,我要是不出門,能掙回今天這麼多錢?要是沒這些錢,哪來新房子新店鋪啊?

  我媽也來了氣,你還好意思說!你幾年都不回家,你知道這日子是怎麼熬過來的嗎?只差沒去跳河了我!

  我爸依舊好脾氣,他說,我那不是沒掙到錢我沒臉回家也不敢說啊,我再也不會啦。我保證,我半年就回來一次。

  我媽還是不依,有這些錢,有這幾個鋪面,我們的日子已經很輕鬆很好過了!你還折騰做什麼!錢錢錢,命相連啊!哪有個滿足的時候!

  我爸站來,一邊踱步一邊抽煙。他不是在盤算著要不要走,而是在盤算著,要如何走,才能不激怒我和我媽。

  幾天後,他又給了我媽一張存摺。可我媽仍舊沒同意。

  他找到學校,也給了我一張存摺,讓我去做我媽的思想工作,我哭了,說什麼也不肯答應他。

  最後,我媽威脅他說,你要是偷偷地走了,就等著人家通知你回來給你的老婆孩子辦後事吧。

  他變得煩躁起來,一天比一天更煩躁,像一隻被困在籠中多年的猛獸。

  他對我媽,也失去耐心和好脾氣,小小的爭執很快就演變成無休止的爭吵。

  就在這時候,西米露飛奔著跑來告訴我,糖果,我媽回來了!

  從得知西米露的媽媽回來,到親眼見到西米露的媽媽,中間隔了半個月,中間,西米露由單純的興奮,逐漸變得焦慮,她猶豫著告訴我說,糖果,我媽,她還帶回來一個小男孩,還不到兩歲。

  我的第一反映是,你媽收養了一個孩子?!

  西米露的一顆淚水,「啪」地砸在英語書上,不是收養的,是她生的……

  啊?你媽她又結婚了?!

  西米露搖搖頭,不再說話。

  我是在一種極其特殊和震驚的場景下,見到西米露的媽媽的。

  寒假的第一天,天氣出奇的好,我爸買來花花草草擺滿了新房子的陽臺,各種顏色和形態的菊花,努力綻放著最後一線美麗。我剛回到家,走到樓下,一隻開著紫色蟹爪菊的花盆,便從陽臺上躍出,像一顆天上飛來的隕石,「咚」的一聲,砸在我的腳下。它距離我的腳趾頭,不到兩公分。

  我跑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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