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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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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她家裡,坐在她的床上,望望著她窗外的臘梅,又望望她窗戶上糊的,開著紫色荷花的塑膠紙,聽著她的奶奶在堂屋裡折空心菜的嗶剝聲,我絮絮叨叨地講蘇長信,一遍又一遍。 西米露一邊塗著指甲油,一邊聽我講,她不嫌棄我囉嗦,不嫌我麻煩,開始我以為是她對我的友情比山高比海深,還暗暗感動,可後來,我知道,她其實一直在想著自己的心事!根本連我說的什麼都不知道! 她心裡的牽掛著的,就是那個不知道從哪裡來,又不知已去向何方的流浪歌手。 西米露說,那幾天,他都住在水車旁邊的磨房裡,她還給他送過包子和水,還要求過他帶她走,但他只是彈著琴,唱了一支歌給她聽。 西米露後來還吞吞吐吐地告訴我,在那間石頭磨房裡。西米露,要央求他,擁抱了自己一下。她把頭埋在枕頭裡,翹著屁股,悶著聲音說,那種感覺,太溫暖,太美妙了! 西米露總是不停歇地折騰,塗完指甲油又編辮子,辮子鬆開後再披散開來,這時呢,就會有一點微微的捲曲,看上去蠻有風情。我在穿衣鏡裡,看到了一個逐漸成熟的少女。她個子高,發育早,比同齡人看起來要豐滿美麗得多。這是她的驕傲。 可是一場雷電暴雨過後,西米露安靜下來了。她不再走來走去照鏡子,也不再塗指甲油,她收拾了一隻包,裝了幾件衣服和一筆錢,她梳了梳頭發說,他又回來啦!今天晚上,我要跟他走! 我張大嘴巴,那,那,你奶奶知道嗎? 西米露笑,她不知道,我就跟她說我玩去了,她也不會管我的。 突然,我在電視裡看過的壞鏡頭都湧到腦海裡來了,殺人的綁架的拐賣的,我抓住西米露的胳膊,不行啊!萬一他是壞人怎麼辦! 西米露堅定地說,不會的!我愛他! 我想跟西米露一起去,她一個人去太危險了。但我根本不知道她究竟要跟他去哪裡,做什麼,還要不要回來。 我一邊猶豫著一邊回了家,我心想,先把衣服裝進書包帶過來再說。 走到雜貨鋪門口,我媽立刻沖出來,拽住我,把我按在凳子上,好好給我看著店!再亂跑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等晚上我再偷偷跑去找西米露時,她已經不見了。她窗臺擺著的那盆七色花,都被搬到院子裡,我猜,她會去很久,她怕奶奶忘記了給花澆水,也許她再也不會回來了。 想著想著我心裡就難過起來。 我路過鎮上的郵局,那唯一的一隻郵筒,渾身班駁,佇立在青石板路的北邊。我忽然想,蘇長信,他會不會給我寫信來?我爸又會不會突然有信來? 為了等幻想中蘇長信的來信,也為了打發悶熱的夏日,我每天都到郵局去巴望。說是郵局,其實只是一間營業廳和一間收發室。寄到鎮子來的信,都放在收發室的格子箱裡,要自己去翻找。 每天都會碰上那個穿花襯衫的工作人員。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揮舞著一隻黑色的郵戳,不停地蓋章蓋章,動作又快又猛。還不時呵斥著翻找信件的孩子們。但他從不呵斥我,還對我呵呵地笑,有時也和我搭訕。我也有一搭沒一搭地應付著。 這天,我在翻找信件時,他從里間的小屋子探出頭來說,你叫糖果是吧。有你的信,進來拿吧。 我毫無戒備,就走了進去。 那間小屋子很暗,只有一扇掛著紅色窗簾的窗戶。沒有其他人。他立刻關上了門,用身體擋住,並拽住了我的胳膊。然後他一隻手將我的胳臂反擰著,一隻手伸進了我的襯衫。 他還喃喃地說,別怕別怕,我喜歡你。 我嚇壞了!瞬間就立刻明白過來,我遇上壞人了!我又踢又咬,又罵又叫,還大聲喊「救命啊,救命啊!」完全像一頭憤怒的小獅子,我沒辦法了我只好往他臉上吐口水。 他愣了一下,使勁搖晃我幾下,我更加沒命地叫喊起來。他終於放開手,想想不解氣,又揮手打了我兩耳光,再踢了我一腳,把我推出門去!狠狠地說,給老子滾! 我跑出郵局,我沿著街道拼命跑拼命跑,跑到太陽底下,跑到確定他不會再追上來,我蹲在地上,捂著臉,想著他可怕的大手伸進我襯衣的情景,害怕地哭了。 我就那樣蹲著哭,又恨又憤,又傷心,還感到恥辱!這麼恥辱的事情,我也不敢對我媽說,給我媽說我們又能怎麼樣?我爸他都不知道在哪裡!可我真的好恨好恨,仇恨的力量佔據了我。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幾聲呼哨響起,一陣腳步聲走近,一個聲音遲疑著說,糖果? 我抬起頭來,迎著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是駱駝!他穿著短褲,雙手插在褲兜裡,一副無所事事的樣子。他也長高了一大截,有些男人的模樣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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