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剩者為王 | 上頁 下頁 |
一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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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聿同樣,她在讀書時代便是體育標兵,據說當年光靠體育加分,她即使在高考考場上吃熱乾麵也照樣能被名校錄取。可進入大學沒多久,眼看周圍一個個弱不禁風樣的女友都被人用玫瑰花和吉他接走,而章聿只能在這幅浪漫畫面中,繼續扔鐵餅和推鉛球。「那時我常常想,我前世的戀人到底得有多蠢多二,導致今生轉世成一個鉛球?」 「眼下不是有男友嗎?」我猛然回想起來,至少半個月前,章聿已經走出了單身一族才對。 「什麼?誰?哦,你說那個,之前就結束啦——」章聿將頭髮攏到胸前又嫵媚地一甩,「你怎麼想得到,一個胸肌硬到可以拿來打乒乓的人,他的愛好居然是『十字繡』——我真的很怕再過幾天發現他的上臂有只喜羊羊的刺青。」 和章聿在一起後,我常常能發現世界如此繽紛多彩。例如她曾經收到追求者送的生日禮物是一隻傳說中的迷你兔,但不出一個月它就長到了十五斤,龐大到總讓人錯覺角落裡還有張單人沙發。這份愛的口糧要放到舊社會,足夠救濟一家子五口人撐過半個月。 「可就這樣,讓我老媽知道了,她一如既往怪我太苛刻。『說明他內心很細膩體貼啊』。」章聿一個勁兒搖頭,「那還有什麼話好說?」 「是啊,沒什麼好說。」 「要求放低點兒。」 「我要求怎麼高了?」 「別挑啦。」 「我為什麼不能挑?」 「年紀也不小了。」 「關你屁事。」 連我自己也覺得這是一種抬杠式的爭吵,像沖鏡子揮舞爪子的小貓,永遠也等不到勝負分明的那一天。可還是,時不時地,時不時地,當某種再熟悉不過的語氣,用看似勸慰,實則瓦解你、攻擊你的力道,它們上前握住你的手掌,仿佛那些膚淺的溫度便能掩蓋住內心齷齪的意圖: 我只想告訴他們我剛剛上完大號還沒洗手。 從汪嵐的辦公室裡突然傳出的哭聲讓我背上國慶閱兵般站直了一片雞皮疙瘩。我探出腦袋,卻是汪嵐安慰著別人走出門。女孩用手托著臉,兩側頭髮嚴實地垂落下來,但哭聲無法掩蓋,僅僅是指縫中交代的情緒也足夠激動了。而她一個強硬的甩肩將汪嵐拒絕在容許的範圍外,汪嵐用頗為尷尬的眼神和我對視一眼。 「怎麼了?……」我和她一同目送女孩遠去的身影,對方急切逃跑的腳步像顆從坡頂掉落的杏果,「那是小米吧?」 「去吃飯麼?」汪嵐抬手看看時間,「正好午休到了。」 「好。」 第一股冷空氣帶來的降溫,讓馬路上積起淺淺的落葉,汪嵐一張臉被吹得像捧淡水,她邊走邊對我說: 「派她去印尼常駐三年。」 「去印尼三年……」我鸚鵡般重複一遍,在關鍵字上下了重音。畢竟連保潔阿姨也知道,什麼地方迎接你的是芝士和香檳,什麼地方迎接你的是地震和海嘯,「小米結婚了麼?」 「還沒,她剛剛和男友談及婚嫁,分開的話會很辛苦……」汪嵐交握著雙手搓一搓,表情裡的一絲無奈如同現形了一般在她手指上纏繞起來。 「那是挺麻煩。」我想起類似的日劇或電影,這年頭,唯一能夠戰勝「遠距離」這件事的應該只有洲際導彈,「你說她會答應嗎?」 「只能說服她答應。」汪嵐卻朝我搖著頭。 「也是,辭職的話代價太大了,如果在印尼挺過三年,回來後必定被晉升吧。男朋友這種,大不了再找一個。自己的前途不能放棄。」我說的每句話都是真心的,可汪嵐忽然停下看著我,我的臉上劃過不知是北風還是其他的細微撕扯感,「怎麼了?」我問。 「想起那年你來面試時的事了。記得麼?」 「……哦……」我當然記得。 六年前,二十四歲,簡歷投到第二家便有了回音,經過兩輪筆試後,最終回的面試安排在週一。同時等候在廳外的三個人裡,有個男生從最初便坐在我旁邊,眼下我還能大致回憶他的模樣,而在當時,我以為他像匹剛剛蹚過水的漂亮的烈馬,那層濡濕的憂鬱感便來自他在聊天過程裡對我流露出家境的艱難。他說自己的父親很早去世了,母親是靠擺早點攤把他拉扯大的,「所以一直等到我讀小學前,我都以為全世界的人早餐都吃蔥油餅誒,還是那種四周烤成焦黑色的餅,其實只是我媽技術不好吧,難怪她的生意一直好不起來……所以,如果能領到第一份工資,會先給我媽買個烤箱吧——不過烤箱能做蔥油餅這種東西嗎?應該不行吧?」他看著我笑,像一層結在牛奶上的膜,所以我當時就暈頭轉向了吧?我像個被刺破包裝的果凍一樣,開始允許自己的不可收拾,我就是揣著滿懷的不可收拾的柔情,被喊進面試室的時候,前十五秒都在扭捏著自己的手指,並在汪嵐從桌子那頭又一次喊出我的名字時,簡直毫無悔改地說「我想放棄這個機會」,我沉浸在把自己美好的寓意恩惠給競爭者的悲情中。 「那個時候才二十四歲嘛。喝一瓶啤酒就會吐,被超市大媽插隊還會哭呢。」我沖汪嵐抬抬眉毛。 「我可是嚇了一跳。」那時汪嵐見我說不出理由,她好心將我的面試又往後推了一天,讓我回去再考慮一下,「還以為你家裡出了什麼事。畢竟我當時很看中你的簡歷,如果放棄是很可惜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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