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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欽雲府上上下下忙成了一團,而蘇步欽……萬事好說話地收拾包袱,從主院搬去了專給客人住的別院,偏偏某人尤為得寸進尺。

  「欸,兔相公,我覺得你這邊風景比較好耶。你看,好多奇花異草,假山也堆得比較漂亮,不如這園子騰給我曬衣裳用吧,反正你看起來也不像愛賞花賞月賞假山的人嘛。」

  他的確是沒那份閒情賞花賞月賞假山,但也同樣沒嗜好去賞那些懸掛在假山棱角上的肚兜、褻褲和衣裳!她還真是完全不把他當男人,甚至他府上所有人也連帶著不需要被當成男人?

  「爺,您後悔了嗎?」看著面前「彩旗」飄揚的景象,蘇又旦揉撫著皺成一團的眉心,無語凝咽,分明覺得即將有股溫熱液體從眼角淌下。

  「有點。」聞言,蘇步欽嘴角暗抽,伸手撫住那顆正在絞痛的心,對於悔意絲毫不加掩飾。

  蘇又旦正想著該說些什麼來安慰主子,余光瞥見不遠處的銀杏樹後站著個探頭探腦的身影。

  又旦收起玩心,替蘇步欽發問:「王總管,有事稟報?」

  「是這樣的,我瞧爺帶回來的那位姑娘臉上有傷,是不是該去其他皇子府上借幾個能幹的丫鬟來,一來能幫那位姑娘療傷,二來也能伺候她。」

  「好……」總管話音還沒落盡,蘇步欽就迫不及待地應允。

  神情間看起來分明是覺得這提議妙極了,卻被又旦硬生生地打斷,「不用了,又不是什麼貴客,一些小傷不礙事,爺身上的傷比她嚴重多了。」

  「可是聽那位姑娘說是姚家的,欽雲府怕是怠慢不起。」

  「那一會兒就讓爺親自去慰問下。」眼見王總管似是還有話要說,又旦迅速補充了句,「難道王總管覺得皇子屈尊降貴的慰問還不及幾個別處借來的丫鬟?」

  「怎麼會,那些身份卑微的丫鬟怎麼能和爺相提並論。既然又旦有安排了,那我先告退,姚姑娘說肚子餓,我去吩咐膳房做些夜宵。」

  王總管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院子裡,蘇步欽勾起嘴角,一絲淡笑染上了眼角眉梢,抬起的指尖落在又旦的臉頰上,用力地掐了掐,滿意地看著那張熟悉的臉再次被該有的稚嫩覆蓋,「這才像樣,才多大的人,上下都沒成形,太老成的表情不適合你。」

  「還不是為了護著您。」又旦微紅著臉頰,揮開了他的手。

  「往後不用了,我有姚姑娘護了。」說著,他舉步,穿過那一面面隨風飄揚的「彩旗」。

  「就她?得了吧,不害你我就給他們姚家上高香了,今兒若不是她去挑釁太子爺,您至於遭這罪嗎……」又旦冷哼,恨不得把十三蕩從頭到腳都貶一下,卻發現自家主子完全沒心思聽,兀自離開了,「欸,爺,您要去哪呀?」

  「慰問欽雲府怠慢不起的貴客。」

  蘇又旦收住聲,拔腿便追了上去,充分表現出寸步不離的護主之心。

  只可惜,蘇步欽並不領情,眼見姚蕩住的屋子就在前頭,搖曳燭火將她的身影映在窗戶上,似乎穿得很單薄,隱約可見綽約身姿。他停住了腳步,回眸道:「在門口守著,有事叫我。」

  絮叨的抱怨聲被蘇步欽甩在了身後,他舉步跨過幽暗小徑,視線鎖住那道映在窗上的身影,想到的是假山上的繽紛色彩。

  屋子裡足足被塞了四隻暖爐,燒紅的炭偶爾傳來細微的劈啪聲。

  如此,姚蕩仍嫌不夠,小腹上還放著個雕花方形手爐。等到身子覺得暖些了,她才不情不願地掀開覆在身上的被褥,疊好,墊在背後。身上只草草裹了個薄毯,裸露在外的雙肩片刻就凍得發涼,她顫抖著,蜷起身子往臥榻裡頭挪了挪。

  榻正中的矮幾上被一大盆冒著熱氣的水佔據,她嘟著微紅的嘴,擰乾浸泡在熱水裡的帕子,水很燙,姚蕩還是硬著頭皮左手右手不停交換著,好不容易把帕子折騰幹折好,捂在了頰邊痛處。

  她不知道臉頰上的淤痕呈現出什麼色澤了,只曉得稍稍碰一下,連牙齦都跟著痛。熱熱的溫度剛敷上,姚蕩就倒吸了口涼氣,這種消腫方法成效頗微,還會讓疼痛加劇,卻是眼下唯一能做到的。

  趁著等待帕子變涼的空當,姚蕩認真地點算起她的那些家當。

  本是想排除掉四哥送的,把剩下的拿去當掉,很快她發現,若是去掉那些,竟都是些不值錢的。

  四哥……若是他在多好,起碼就不會無家可歸。不對,若是四哥在,壓根兒沒人敢把她趕出家門,就連爹都會忌憚幾分,對她稍微和顏悅色些。

  「姚姑娘,要不要我想辦法找人通知你四哥回來?」她是想得太過出神了,以至於蘇步欽敲了許久的門都沒人應,又在她面前杵了些時候,只聽聞她嘴裡溢出聲淺淺淡淡的「四哥」,愣是沒反應過來眼前站著個大活人。最終,他索性出聲,主動喚回了她的神。

  「啊?」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姚蕩一驚,指尖按著的帕子順勢滑下。她匆忙抬頭,瞧清來人後才定了定神,重新拾回帕子捂住,擠出燦爛笑意,忙不迭地搖著頭,「不用不用,他忙完了總會回來的,你這兒挺好,我住得很舒服。」

  他配合著一起笑,顯然,這女人完全沒有在關心他是不是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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