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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她娘的名,並沒有姓。據說出嫁之後便要冠上夫姓了,只是至死,爹都不屑給娘添上「姚氏」二字。

  姚蕩把牌位藏進懷裡,收拾好心情,一點點地把地上那些東西撿起來塞進散開的包袱裡。還算好,都是些玉飾金銀器,當掉的話應該還能湊合過日子吧。問題是,去哪過呢?

  「姚姑娘。姚姑娘!姚姑娘?」

  「啊?」一聲聲的叫喚把沉浸於冥想狀態的姚蕩拉回了現實,她眨了眨乾澀的眼眸,下意識地朝著聲音來源看去。

  視線對上的是一隻煞是好看的手,指節修長,白皙乾淨,還帶著一股淡淡的香氣,就是掌紋錯亂了些。那股香氣,竟讓她鼻間湧起一股暖意,還沒瞧清手的主人,就無端生出眷戀,不知不覺地就探出指尖交握住那只手。

  「上車吧。」

  那道好聽到惹得人心裡酥酥麻麻的嗓音還在持續,她抬起頭,當看清眼前的人後,不禁一愣,「兔、兔相公?」

  聞言,他臉頰邊泛起潮紅,沒再說話,腕間力道稍稍加重了些,把她拉上了馬車。

  「去哪?」

  「我家。」他答道,視線垂下,落在她懷中的包袱上,溢出一聲笑,「或者暫時可以稱為我們家。」

  姚蕩不知道其他姑娘聽了這話會是什麼感覺,這平實的話語卻讓她心頭微顫,顫出一股說不清的酸癢滋味。他沒有問太多,也沒有端著居高臨下的同情姿態說要收留她,只是一句「我們家」,讓她隨時隨地處於緊繃狀態的淚腺松了閘。

  她背過身子不想讓任何人看見她的眼淚。

  似乎是如了願,身旁的蘇步欽沒絲毫的變化,依舊是那種夾著笑的平緩嗓音,娓娓絮叨著:「姚姑娘愛吃什麼?我們家什麼都一般,廚子倒是很一流,父皇御賜的……」

  她沒心思去細聽那些話,只覺得一條帕子被塞進了手心裡。

  「不過我們家沒丫鬟,都是男人,不知道你住得慣嗎?明兒我差人去跟母妃說,讓她撥些宮女來。姚姑娘還缺些什麼?我讓人去置辦……」

  話音仍在,他分明是知道她哭了,卻又極力想借著嘮叨來佯裝不知。笨死了,那做什麼還要遞帕子給她嘛,裝都裝不像!姚蕩吸了吸鼻子,用帕子胡亂抹去了眼淚,原本是打算就此收住情緒,然而,當不經意間嗅到他帕子上傳來的味道後,向來算得上牢固的心理防線又一次崩塌了。

  「哇嗚……為什麼連你都有爹疼……」

  「姚姑娘,我沒有爹,只有父皇。」

  「你用的防皸膏哪家鋪子買的,嗚嗚……我就缺這個……讓人去置辦置辦呀……」

  「我不用那東西。」還真當他是女人了?有哪個純爺們會用這種娘裡娘氣的玩意。

  「嗚,呃……」她已經沒什麼精力再說話了,只有隱隱的抽噎還在持續。

  原來哭完之後會那麼累那麼想睡,姚蕩把那條帕子捂在了鼻子上,靠在馬車上,慢悠悠地合上眼簾,時而又掙扎著想睜開。

  帕子上的味道讓她安心。小時候,每到冬天,娘都會親自用熱帕子給她擦臉,然後幫她塗上這種味道的防皸膏,娘的手上一直都有這種好聞的氣味。

  娘還常抱著她說:玄國的冬天真難熬,以後娘帶你回家鄉過冬,娘愛聞家鄉冬天的潮黴味。

  至今,姚蕩都不知道……家鄉究竟在哪。

  隨著馬車的顛簸,咚的一聲,她的頭順勢落在了他肩上。他收住話音,從她均勻的呼吸中猜想她該是睡著了。他抿著唇,轉過眸,不知道自己這麼做對不對。本是最不想和姚家扯上關係的,能避則避。但偏偏撞上了這麼一幕,她若只是因為揮霍無度被趕出府倒也罷了,完全不值得同情。

  然而,瞧見她蹲著擦拭她娘牌位時的神情,蘇步欽禁不住泛起股感同身受的無奈感,那雙手情不自禁地就伸出,把這不該管的閒事攬上了身。

  「咦,這廳堂怎麼冷颼颼的,那個誰誰誰,去找些棉褥子鋪凳子上。真是的,紅木椅子又冷又硬,不鋪棉褥子怎麼坐啊。」

  「哇、哇哇!書房怎麼連本書都沒有啊,兔相公,明兒給我些銀子,我去給你買些書吧?」

  「嘖嘖,這院子陰沉沉的,像我這種女孩子陰氣重,不適合住。兔相公,不如咱倆換個屋子睡?」

  ……

  精神奕奕的聒噪喊聲把蘇步欽的欽雲府填得滿滿的,向來冷冷清清的宅子裡頓時熱鬧了不少,待在花園裡胡侃的隨侍家丁們誰也沒逃過被呼來喝去的命運。眼前這突然造訪的姑娘,儼然一副欽雲府女主子的架勢,再看向自家真正的主子,也不過是亦步亦趨地尾隨其後,不發一言。

  嗯,很顯然,這姑娘來頭不小,識相的就該聽命行事莫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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