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色已成空 | 上頁 下頁 |
八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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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首歌唱道:「明明知道相思苦,偏偏為你牽腸掛肚;經過幾許細思量,寧願承受這痛苦」。其實這不過是自欺欺人,就像在苦難中的人,默誦「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一樣。真正的相思,是苦到了極處,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你縱然想不要也不可得,所謂「寧願」云云,不過是阿Q式的自慰罷了。 參加物理和化學培訓的,各有六個人,卻只有林之若一個女生。男生們直接住進了本科宿舍,恰好分學科占了兩個房間。到林之若時,卻大費周章,讓負責接待他們的老師幾乎皺破了眉頭,先是插進了女生宿舍,連換了兩間,都沒能住上幾天,最後被安排進了進修教師所住的職工樓。傅青綸幫她搬家,見分配給她的是一套帶著獨立衛生間和微型起坐間的教師宿舍,臥室裡雖然有兩張床,但是據給他們開門的樓管處大爺說,這個學期都不會再有人住進來,很是羡慕:「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啊。我們六個人才一個寢室,你一個人就獨佔了這麼大一套房子。就是離教學區遠了點。」 林之若也很高興,在房間裡走來走去,笑道:「你這是恭喜我呢,還是詛咒我?塞翁得馬,可是禍事啊。」 不知道是林之若有先見之明,還是她運氣實在太壞,事態的發展,竟然被她不幸言中。這個特殊的住宿安排,給她帶來了許多困擾。 曾經舉辦過夏令營閉幕酒會的那個餐廳,就在林之若房間的斜對角,雖然是學校後勤部經營的,卻對外開放,卡拉OK的聲音震耳欲聾,每晚都響到半夜。週五週六還有舞會,更是一直喧嚷到淩晨。林之若頭痛之後,本來就容易失眠,自從搬進職工樓,就沒睡過一晚好覺,連戴耳塞都不管用。 然而,最讓她難受的,還不是生活上的困難,而是人情上的冷漠和排擠。 這次培訓和夏令營不同,課程安排和管理都非常鬆散,基本上是大家自行修選大學課程。聽課和本科生一起,實驗則集中安排在本科生不需要用實驗室的時候,比較機動。傅青綸和林之若自學能力都比較強,很快就適應了這種學習方式。但是因為林之若獨自住在職工樓裡,管理人員有什麼事情,比如實驗時間的變動,課程進度通知等等,都是先告訴男生,再讓男生通知她。參加培訓的學生來自全省各地,互不相識,也沒什麼組織紀律,兩邊宿舍相隔又遠,那幾個男生便懶得給林之若傳話。有好幾次,林之若跑去實驗室,都被告知實驗已經改期,甚至已經做過了,不能再為她一個人單獨開放一次。林之若幾次向管理老師抗議,都沒有什麼效果,反而弄得另外幾個人對她益發側目而視。 傅青綸很是看不過眼,無奈自己在物理組,幫不上什麼忙,只能空言安慰。林之若本來是抱著幾分遊戲的心態來參加培訓的,激憤之下,反而動了好勝之心,不顧頭痛失眠,每天早晨上課之前先去實驗室確認實驗日程,閒置時間就在宿舍自習,大有不破樓蘭誓不還的氣勢。傅青綸擔心她的身體,一有空,便去陪她。 這天進了房間,見林之若捧著兩頁信紙,邊看邊笑,不禁詫異:「什麼事這麼開心?」 林之若抬頭笑道:「我剛剛收到唐馨的信。她說程輝晚上不睡覺,在宿舍拿腦袋撞床柱,撞得砰砰的,被樓長在樓道裡聽到了,罰他打掃宿舍樓前的空地一周。程輝現在每天晚飯後拿著掃帚和落葉奮戰,還不死心,偷著到樹林裡練鐵頭功,惹得全班男生跟在後面看。」 傅青綸笑得捂著肚子,指著她道:「虧你笑得出來。這鐵頭功是你教給孟繁星的吧?孟繁星轉教程輝的時候我也在,當時我憋笑差點沒憋出內傷。說來也怪,你那套口訣明明都是胡說八道,怎麼他把床都要撞翻了,好像還不知道疼,難道裡面帶著催眠術?」 林之若笑道:「不是催眠術,但也不是武功心法,其中另有訣竅。你拜我為師,我就告訴你。」 傅青綸想起神雕俠侶,心中一漾,道:「你是哪派的?古墓派的我才拜。」 林之若撇嘴道:「古墓派不就是一個玉女心經麼,有什麼了不起?本人乃是信口胡謅派開山鼻祖,自創絕學『隨心所欲經』,非孔孟,篡黃老,舌批少林,齒寒武當,震鑠古今,顛覆武林,踏雪無痕冷月無聲殺人不見血騙死沒商量,要不是天資卓犖,慧根深種的有緣人,求我我還不教呢。」 傅青綸不知道她聽懂了自己的含義沒有,但無論如何不敢再說,拱手道:「弟子愚鈍,有眼不識泰山,這就尾隨程大師兄,拜入林大俠門下,還望大俠不吝賜教。」 林之若正色道:「也罷。見你如此誠心,我就指點你這鐵頭功的秘訣。你仔細聽好,這秘訣只有兩個字:『憋氣』。」見傅青綸摸不著頭腦,大笑道:「你閉上嘴巴,捏住鼻子一分鐘,再撞牆試試,就明白了。」 傅青綸冰雪聰明,略一思索,已知究竟:「原來你那些口訣,純粹是拖延時間,等人憋得不行了,只想著呼氣,就算疼也不覺得了。」 「這個道理,是我頭痛的時候悟出的。人的痛覺感受能力,就那麼多。平時你覺得很痛的事情,在遇上更緊迫更強烈的痛苦時,就顯得微不足道了。不過,這個戲法,得練的人對教的人完全信服,一絲不苟地照做才行,一說破了就不好使了。」林之若笑道:「所以像你這樣聰明的徒弟,我是不敢收的。」 傅青綸疑惑:「程輝也是一個聰明人,怎麼就死心塌地被你給騙了呢?」 林之若道:「其實騙他的不是我,是他自己的願望。自從上學期你們和釘子打架吃了虧之後,程輝一直憤憤不平,想找回場子。而且,我們離開學校之後,釘子又開始去找唐馨,還和她出去吃過冷飲。程輝要報仇,要保護妹妹,卻沒有力量,自然病急亂投醫。」 傅青綸聞言很是詫異:「想不到還有這麼多隱情。這些都是唐馨寫信告訴你的?她沒說為什麼會和釘子出去?」 林之若自知說走了嘴,掩飾道:「唐馨自然不知道程輝的用心。其間的關節,是我自己推測的。和釘子出去的原因,她倒是說了。她對釘子雖然沒有什麼意思,但也不討厭他,反正怎麼都推不掉,就當是散散心。整天悶在教室裡學習,也實在難為了她。」 傅青綸憂心忡忡:「但願她成績不要再下滑才好。」 林之若趁機道:「你既然這麼關心她,不如寫封信鼓勵鼓勵她。你一句話,比釘子出盡八寶花樣百出還好使得多。」 傅青綸蹙眉看著她:「之若,你不是開玩笑吧?」 「怎麼是開玩笑?你答應了我要全始全終,幫助唐馨的。」 「可是……咱們班是公用信箱。我和唐馨,現在已經不是……這樣不好吧?同學們會怎麼想?」 「沒關係。你可以附在我的回信裡面。我和唐馨通信,那是天公地道,誰也說不來什麼的。」林之若逼視著他:「君子一諾,千金不易。舉手之勞,不費你什麼事吧?」 傅青綸看了她一眼,乾脆地道:「好。我就在這裡寫。」他取了紙筆,立刻伏案寫了起來,不一會兒就寫好了,遞給林之若:「你看看,這樣行麼?」 林之若正在把一個玻璃做成的東西小心翼翼地用膠帶固定在硬紙板上,並不抬頭:「你寫什麼,是你和唐馨之間的事情,給我看幹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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