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色已成空 | 上頁 下頁 |
七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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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曾經對這樣的情節不屑一顧。認為就算意淫,如此成功,全靠運氣大神的垂青,並無半分自身的努力,實在沒什麼意思。 可是,難道她生來就有的聰慧好學,便不是運氣的垂青,上天的賜予麼?為什麼失去之後,卻如此痛不可言? 很多幸運,擁有的時候,我們毫無知覺。以為理所當然,以為必然如此,而且永遠如此。只有被生生割離之後,才會有一點點領悟。原來剝去命運所贈的華衣,我們都不過是浮在浩渺無涯的時空之海中的一個赤裸的靈魂,一無所有,一無所據。 也只有這個時候,我們才肯仰望星空,才肯謙卑,才願意向真理和永恆俯首。 而此刻的林之若,突遭巨變,仍在痛苦的漩渦裡掙扎輾轉,無力抽離。她越想越恨,無法排解,突然捧住樹幹,用頭頂一下下撞上去。她激憤之中,頗為用力,樹身震得簌簌發抖,垂在周圍的柳枝四下舞動,仿佛女巫毒蛇變成的頭髮,紛紛復活了一樣。 突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詫異而焦急:「之若,你在幹什麼?」 林之若低頭望去,扶疏枝葉間,露出孟繁星秀雅的臉龐,正向上凝望。被喜歡的人見到了自己最狼狽的一刻,林之若第一個反應,是一頭紮進下面的江水裡。要不然,能爬到更高枝葉更密的地方,躲開他的視線也好。殘存的一絲理智讓她沒有動彈,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以攻為守:「你不上課,跑到這裡幹什麼?」 孟繁星沿著傾斜的樹身爬了上來,靠在她身邊的樹幹上:「你下午沒來上課。我問唐馨,她說你中午就沒回寢室。我擔心你出事,所以來看看。」 「我能出什麼事?」林之若自嘲的笑笑:「夠膽子騷擾我的,現在還躺在醫院裡呢。」 孟繁星道:「他們雖然躺在醫院裡,可是難保他們的同黨不會找你報復。」 林之若笑道:「這個你不用擔心。因為是強姦案,員警要保護受害人隱私,我所有的個人資料都是嚴格保密的。除了有限的幾個人,根本就沒人知道我牽涉在這件事當中。要不然,我一上學,同學們還不得把我當怪物似的參觀欣賞?」 孟繁星道:「還是小心為上。那兩個歹徒總是認識你的。他們總有一天會出院,要是萬一碰上了,就不好了。」 林之若故意皺著眉道:「真要碰上了,的確是個麻煩。我不知道還能不能下得了手,再把他們送進醫院一次。」 孟繁星勸道:「你不要大意。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林之若笑道:「其實能死在他們手上,未嘗不是好事。我投胎轉世,重新為人,說不定就不會頭痛了。再不然,我從現在起勤修佛法,爭取臨死神智清明,朗鑒萬里,還可以超越人道,跳出輪回呢。」 孟繁星道:「你可以不把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可是別人呢?如果你出了事,你爸爸媽媽,外公外婆,還有,……關心你的朋友,會有多傷心,你想過沒有?」 林之若斂了笑容,道:「我開玩笑而已。我向黨和人民保證,一定貪生怕死,禍害千年。」見孟繁星還想說,趕緊轉移話題:「這裡這麼隱秘,你怎麼找到我的?」 孟繁星道:「我找遍了學校,還有附近的幾家店鋪。後來想起有好幾次看見你一個人往這個方向走,就試一試。我沒想到你會躲在樹上,剛才其實已經走過了,正要往回走。要不是你弄出那麼大動靜,我還發現不了。」 林之若笑道:「看來你很有當偵探的天分啊。」 孟繁星疑慮的望著她:「你剛才是不是在拿頭撞樹?」 林之若見躲避不開,索性信口開河:「是啊。我剛剛看了一本武俠小說,在照著口訣,練鐵頭功呢。」 孟繁星自然不信:「武俠小說裡的描寫也能當真?拿頭撞樹,那得多痛啊?」 「既然叫武功,肯定是有訣竅的,不會很痛。」林之若狡猾一笑:「要不然我教你,你也試一下?第一步功夫很簡單的。」 孟繁星半信半疑:「好。」 林之若給他騰出空位,指點他坐在靠近主幹的樹杈上:「挺直腰背,收肩空腹,頭前下傾三十度,目光和這道樹疤平齊。好,現在開始。先深吸一口氣,要用腹部肌肉。屏氣凝神,要靈台空明朗照,毫無雜念,專心體會這口氣在體內的運行。讓這口氣沿著身體軀幹一路向下,到檀中,氣海,丹田。感覺身體鼓脹充滿之後,再讓氣息疏散到四肢,一直到最微細的脈絡,讓它鼓蕩衝擊,舒展擴散,以至於上至頭頂,下至足心,都微微發熱。好,撞!」 孟繁星按她的指示,一一照做,果然一頭撞了上去。這個高度,樹幹雖然細了不少,也仍然有碗口粗細,被他撞得劇烈搖晃。他詫異的摸了摸頭,道:「果然不怎麼疼。這是什麼小說裡寫的?」 林之若一本正經的道:「小說裡也就寫個名字而已。還真的告訴你練功方法?這是濱州武術學校一個教練,以前曾經在少林寺呆過,偷偷告訴我的。據說這是少林七十二秘技之一的鐵頭羅漢功。入門最易,全靠苦練。只要持之以恆,可以練得頭頂硬逾鋼鐵。回頭你可以教教程輝他們。沒有樹,撞床柱也行。」見孟繁星老實的點頭,她幾乎就要忍不住笑出來,好在頭很痛,便把頭抵在身邊的樹杈上,借機掩住了面孔。 孟繁星道:「你總不會為了這個蹺課。是不是上午競賽累著了,頭痛得厲害?」 林之若道:「是啊。所以我蹺課,是有正當理由的。你跟著蹺課,卻不應該。」 孟繁星道:「第七節是政治,第八節是自習,都沒什麼關係的。」 林之若搖頭:「于老師的鐵腕政策,無論什麼課,無故缺席,一律嚴懲。你不怕他回頭收拾你?」 孟繁星無奈,只好實話實說:「我實在是……太擔心你。就算呆在教室裡,也沒法學習。」 林之若心中感動,卻正色道:「我這是第一次蹺課,但大概不是最後一次。而你,必須答應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 孟繁星低聲道:「我不能減輕你的痛苦,但至少可以在你難受的時候陪著你。」 林之若道:「你不要對我這麼好。我無以為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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