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來襲(78)_薑竹青

七十八

　　「你的意思是說，自從你和我認識之後，你們倆一直沒過過夜、沒上過床，一直是清清白白的？」

　　王耀先深吸了口氣，停頓一下，說：「婉晴，首先我要表明我的立場，我是真心誠意愛你，想和你一起生活。自從和你認識，你應該看得出，我是非常認真、非常投入的。我們都是成人，你我都有難以忘掉的過去，我沒問過你，你也沒問過我。我很感謝你對我的尊重，我知道你已經了結了你的過去，我也已經了結了，我已經準備好做一個好丈夫、好父親，才會和你結婚。我是嚴肅的，也是負責的，如果你真不喜歡我和她保持這種正當的朋友關係，我聽你的，可以不和她交往，但你要相信我，我們真的沒什麼。」

　　葉婉晴看著面前這張臉，一副品行端莊的氣質，臉不變色說著動聽的謊言，毫無愧疚之意。葉婉晴忽然感到絕望，她絕望的是她突然瞭解了人性的另一個面目。她想起許豔琳身上、肚子上的傷痕，就是面前這個男人留下的，當他伸腳狠狠踹向想為他生孩子的女人的肚子的時候，他的良知在哪裡？

　　人到中年、只愛自己的男人，求不到愛情便千方百計用自己身體換取錢財的女人，他們最初的愛、純潔都在哪兒？怎麼丟失的？是不是自己也會有這一天？

　　王耀先看葉婉晴的神情，以為剛才那番話有了效果，剛想開口，葉婉晴卻打斷了他，「你說得對，我們都有難以忘懷的過去，但我們現在討論的不是過去，而是當前，是你作為我的合法丈夫卻在另一個女人家留宿的問題。我既然能找到石鈺棠家，就會有我的把握。咱們認識這麼久，幾乎沒在週末吃過飯，因為你的週末已經預留了，你和我結婚，無非就是你從她床上搬到我床上的儀式！在醫大，你多少次以石鈺棠男朋友的身份出現過？醫大裡有多少人知道你是石鈺棠的情人？有多少人看到你在這樓裡進進出出？告訴你，連這裡的學生都知道！我只是不明白，以石鈺棠一個心內專家、大學教授的身份，如果你真的告訴她我們在談婚論嫁，她怎麼能忍受情人角色，心甘情願撿別人的鞋穿？」

　　王耀先低頭沉默好久，說：「婉晴，能聽我說說嗎？我跟你講真實的情況，我講完你自己判斷，原不原諒我你說了算，如果你不原諒，我和你離婚。請你給我個解釋的機會。」

　　七

　　「石鈺棠是我高中同學，是我們學校的學習部部長，那時她不但學習好，知識面還特別廣，身邊總有一大群男生圍著她。我那時候比較老實，很少和她說話，直到高二，有一次，一群小流氓在門口截學生要錢，他們把我攔住了，給了他們錢還要搶我書包。正好被石鈺棠碰上，她招呼一群男生，自己帶頭，掄書包和他們打起來，把那群小流氓打得不敢登門。就從那次，我一下就愛上她了，但是我那時候膽子小，根本不敢向她表白，直到上大學以後，才給石鈺棠寫了第一封情書。

　　「我每天如坐針氈地等她回信，可等了一個多月也沒等到。一天下午，我實在熬不住了，曠了課跑到醫學院，站在他們宿舍樓門口，等了一下午才等到她。她風風火火的，一路小跑，看著我就說，知道你為什麼來的，我還沒來得及給你回信呢。這兩年我不想考慮談戀愛的事，我們現在特別忙，再過半個小時我要去上選修課，我要趕快拿東西占座，飯都沒時間吃，有時間再找你吧。

　　「我們倆一共待了兩分鐘，我也不知道她說的是真是假，後來一想，反正她也知道我心意了，就不提這事了。每隔半個月我就去看她，去多了怕招厭，去少了怕她忘。後來我發現，石鈺棠說的是實話，他們醫大的課特別多，比我們緊多了，她又一直特別好強，總想拿一等獎學金。後來我抄了她課程表，有空就約她吃飯，假期可以多約她玩，大學四年，雖然我倆沒正式談戀愛，她也沒處其他男朋友。一直到我大學畢業，我們倆一直保持這種單純的友誼。

　　「醫學院是五年制，我畢業，她正好准備考研。我畢業去了省建委，天天看報紙、扯皮、參加飯局，那時候我年輕，雄心壯志，特別想幹點什麼，總覺得在機關待下去把人都熬完了。有一段時間，我特別懊喪，一想到天天混，浪費這麼多時間就覺著可惜，可又沒辦法。本來我想找石鈺棠聊聊，可她一點空兒都沒有，要我等她考完研再去找她。我傻，聽話，真的半年沒找她。考研那幾天，我找別人打聽她的考場，並在考試結束那天定了飯店，找了一群高中同學準備給她慶祝。我借了車，到考場門口去接她，結果看到她和她前夫拉著手出來。其實那時候他倆已經同居了，只不過我不知道而已。考上研究生他倆就結婚了。

　　「那時候我真是太傷心了，傷心得連自殺的心都有，後來就下海了。就是想忙，天天忙，心裡還能舒服點，只要閑一會兒，那個傷心的勁兒就過不來。一直到前年，高中同學找我聚會，當時我挺猶豫的，因為自從石鈺棠結婚我再沒和她見過面，她結婚我也沒去，但我知道她離婚了，我想我要去說不定挺尷尬的。沒想到她主動給我打了個電話，說好些年沒見了，想看看我，要我一定抽空兒去。結果我一看到她，原來那股勁兒又上來了。

　　「我重新追她，我倆在一起之後，本來我想儘快和她結婚，但她不同意，她說讓我再想想，彼此再瞭解一段時間，還說了她兒子的問題。我當時就想，她不就是怕我對她兒子不好嗎？對她兒子，我肯定比親爹還親，我沒那麼狹隘，對我來說，小孩都是美好的。沒想到，她兒子還真就是我倆的噩夢。

　　「小孩叫佳佳，看著可乖了，長得也好看，特別聰明，六歲就上一年級了，還考第一，什麼都懂，一見面就跟你侃石油、名車、電腦、足球，還彈一手好鋼琴；三歲學琴，六歲就過五級了，老師說他是難得一見的表演型人才，準備讓他參加國際少年鋼琴比賽，那簡直就是天才。剛看到他我那個喜歡，別提多喜歡了，他說喜歡IBM，我第二天就買了一個兩萬多的IBM手提送他。可是這小孩太聰明了，沒幾天就發現我和他媽的關係、發現我的意圖了。

　　「把我送他的電腦砸了，說是不小心掉地上了，可我看那螢幕，那就是拿東西砸的。只要我去他家，他就纏住我，給我提各種各樣古怪問題，還讓我看他彈琴，為他讀書，絕對不給我一點和他媽在一起的時間。而且，還能往死裡整我，一開始，先往我水杯裡撒尿，後來，發展到把圖釘放在椅子上的毛巾墊下，把我屁股紮出血。那圖釘上面那鏽，我都不知道他從哪兒找來的，擺明陷害，我包完屁股還得去打破傷風針。那真是高智商，逼到最後，我在他家連口水都不敢喝，怕他給我下藥！

　　「關鍵是這孩子太能裝了，在他媽媽面前，他表現得特別天真，能把對我的恨深深隱藏起來，和我嘻嘻哈哈、又瘋又鬧，可他媽看不著的時候，他就會變臉，不裝了。你肯定想像不到，不是親眼所見，我也不敢想像一個小孩可以把戲演得這麼好，我可真領教什麼是表演型人才了！

　　「在這個事情上，我對石鈺棠特別不滿，這也是我倆分手的原因吧。在她眼裡，她兒子是最好的、最天真可愛的，面對兒子的時候，她一點也不睿智，她就認為她兒子的行為是小男孩的調皮搗蛋。她兒子鬧得我倆根本沒時間在一起，你想，佳佳在醫大附小上學，和石鈺棠的單位都在醫大校園裡，步行只需要五分鐘。中午佳佳和他媽媽一起吃飯，放學比他媽媽先到家，我倆沒一點單獨在一起的機會，連接送都沒機會。好容易熬到週六吧，石鈺棠還要陪佳佳去上鋼琴課，如果趕上她週六或周日值班，我們倆也就見不著了。而且這小傢伙天天看著我倆，連他姥姥家都不去了，他比我倆都能耗。後來我真是受不了了，我說我少來點吧，省得你兒子盯賊似的監視咱們。石鈺棠也覺得我挺委屈的，就和她妹妹約好，週末把佳佳接走一天，讓我倆有單獨相處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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