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來襲(74)_薑竹青

七十四

　　「看到美，無人與你分享，是孤單。曾經看到美，卻再也看不到曾經的美，還是孤單。」

　　王耀先說：「你的洞察力總給人一種尖銳的感覺……」

　　「怎麼？不好意思批評？」

　　「不是，是找不到確切的詞表達。和我一起，你的孤單會少些嗎？」

　　「會，但不能沒有。孤單是人的本性，是人思索的源泉。」

　　「說得好。」

　　兩人沉默良久，王耀先說：「我們結婚吧。」

　　「結婚？」

　　「對，我非常喜歡你，渴望和你一起生活。」

　　「可是，你並沒問我喜不喜歡你。」

　　「你討厭我嗎？」

　　「不。」

　　「那就嫁給我。」

　　葉婉晴搖搖頭。

　　「我真的沒想過，結婚是離我很遙遠的事，而且到現在我仍然覺得我們很陌生。」

　　「可是我們已經認識很久了。」

　　「多久了？」

　　「去年九月十一號，我們第一次見面，半年了。」

　　葉婉晴一愣，沒有說話。

　　日子好像一晃就過去了，過去的時間卻是空的，像在飄浮，不承載一點真切的情感，像是看一幕電影，她只做了旁觀者，看著別人活著，可日子卻一點都不含糊，飛快地跑，沒一刻停止。

　　王耀先看她默不作聲，說：「帶你去個地方。」

　　車右轉，上了立交橋，沿濱江大道一直開下去，遠遠望到一大片花園。

　　車開到花園大門前，電子門打開，保安敬禮，車沿著異常潔淨的車道開了進去。兩旁是成片的枯草坪，草坪上有許多錯落有致的灌木和高大的樹木，其間有幾棟三層的歐式別墅，紅色尖頂、色彩豔麗的牆壁、寬大的陽臺、雕花的圍欄，每棟樓的前後都有低低的圍欄圍住的大片草坪，遠遠望去，像是童話裡的宮殿。

　　王耀先在一棟小樓前停下，兩人下了車，王耀先說：「到夏天才美，這前後的綠地都是咱們家的，你想種什麼就種什麼。」

　　「什麼？」

　　「這是我們的新房，絕版別墅區，全市綠地面積占這麼大的別墅只此九棟，地皮越來越貴，以後再不會有了。走，上去看看。」

　　葉婉晴心裡一震，好像突然能聽到自己咚咚的心跳。

　　她表面仍是若無其事，隨王耀先走進去，心思卻留在外面，只想前前後後、左左右右、仔仔細細打量這別墅的外觀。小樓設計得實在是太漂亮了，讓她覺得這麼走進去實在有點太倉促、太不珍重，就像面對一盤色香味俱佳的美食，總要細觀、輕聞、慢品，才是上乘境界。

　　一進門，王耀先打開燈，葉婉晴更是驚豔不已，一間六七十平米的大客廳設計得精美絕倫：每一件傢俱、每一個陳設都獨具匠心；一層還有兩間客臥，一間餐廳，一間保姆房；二層是兩間主臥，一個起居室，一個兒童居室；三層是兩間主臥與一個起居室，還有一個大得可以幾十人跳舞的陽臺，王耀先打開陽臺的射燈，整個陽臺明亮璀璨，把夜空中的星星映得黯然失色。

　　樓下還有地下停車場和一個大大的地下室，王耀先說，是典型的冬暖夏涼，讓葉婉晴想想能拿來做什麼。葉婉晴看得眼花繚亂，不禁想起第一次走進黃蕾家。現在，鬥轉星移，物非人非，可那種看花了眼的羡慕卻是一模一樣。這些年，自己也算是見慣了世面，但天大地大，真正有錢人的生活，自己不過是瞥見冰山一角。

　　兩人站在三層寬大的陽臺上，月亮柔和地掛在天上，與樓頂的燈光交相輝映。王耀先說：「前年我去荷蘭，在一條公路上，那風景真是太漂亮了，公路的左邊是綠色的田野，看不到人家，看不到房子，公路的右邊是金黃，連綿的幾個山坡，全是盛開的金黃色的鬱金香，金黃與綠的交界像畫出的線一樣清晰，當時我都看呆了。可惜咱這兒太冷，要不然，我一定把前後花園都種滿鬱金香。我想，你的喜好應當是體現濃厚藝術氛圍的現代簡約風格，就按著這個風格佈置了房子，你覺得怎麼樣？」

　　「很美。」

　　「滿意嗎？」

　　葉婉晴笑了笑，遲疑一下，不知如何回答，或是該以什麼身份回答。

　　「你知道嗎？這棟樓我去年年初就買了，但一直沒空收拾，直到第一次見到你，我才忽然有了裝修的熱情，有空就過來看看。我覺得，你很喜歡大空間，喜歡外部的簡潔時尚，又要包含奢華的文化細節，我就按照我所理解的你的喜好設計這裡，怎麼樣？滿意嗎？」

　　王耀先再問一次，葉婉晴不好再不作答，她面帶欣賞環顧四周，稱讚道：「設計得真棒，真是高手出手，太佩服了！射燈的角度計算過嗎？」

　　「當然！」王耀先沒注意葉婉晴錯開話題，滿心歡喜地向葉婉晴介紹起有特色的裝修技術。兩人說了一會兒，王耀先突然想起說：「對了，你喜歡什麼車？」

　　「車？我不懂車。」

　　「那就奧迪吧，既夠檔次，又不張揚，符合當官的中庸之道，比較適合你。我給你定一輛新款奧迪，接你上下班。」

　　葉婉晴淡淡一笑，說：「太誇張了。你想得也太遠了。」

　　嘴上這麼說，心裡陡然升起的欲望卻像長江放開的閘門，洪水傾瀉、巨浪滔天。她在心裡不斷問著自己：那麼，只要我結婚，這一切就都是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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