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來襲(33)_薑竹青

三十三

　　全市的高中投了許多簡歷，回應的卻少，而且都是普高職高；給一些重點高中打電話過去，全都不要人，沒辦法，葉婉晴只好硬著頭皮找到自己的母校——省重點高中三中。

　　畢業六年，物是人非，原來喜愛自己的老校長已經退休，喜愛自己的教導主任也已調走，只有自己原來的班主任秦老師，現在做著年級主任。

　　她找到秦老師說明來意，秦老師連連搖頭說：「難，太難！老師這個職業穩定，這兩年重點高中的待遇一年比一年好，師範大學的學生削尖了腦袋往裡進，不單要校長點頭，省教委還要有人，而且成績也不能差，非師範類畢業生想進來門子得特別硬，而且現在這個校長是新校長，去年才來的，人家有背景，歲數不大架子大，和老校長可不一樣，我們說不上話，不過我倒是可以幫你搭個橋，為你引見一下，剩下的事就得你自己跑了。」

　　葉婉晴想了想，說：「我再想想別的辦法，實在不行，也只好這樣了。」

　　葉婉晴從樓裡出來，穿過後門來到操場，一群上體育課的學生正在操場上踢球。

　　吳俊寧站在雙杠旁望著他們，北方的五月陽光明媚，操場旁的丁香花都開了，他頭頂上垂下的柳枝已經冒出綠油油的芽，陽光稀稀疏疏地落在他臉上，他的目光定定的，不知在想些什麼。

　　看到葉婉晴，他急忙迎上來問：「怎麼樣？」

　　「現在還不知道，想辦法吧。你喜歡這個學校嗎？」

　　「喜歡，像我的母校，一進來就能感受到那種熟悉的氣息，嚴謹、治學、優秀，好像空氣裡的味道都是一樣的，特別親切。」

　　「剛才上樓時我也有這種感覺，既然你喜歡這兒，我們就全力以赴吧。」

　　葉婉晴仔細推敲了這件事的步驟，首先肯定是要校長同意，但不認識校長，總得有人引見，這個人最好是省教委的，因為即使校長同意也要省教委批，尤其吳俊寧還涉及到戶口問題，找省教委的人，花一次錢，把後顧之憂也解決了。

　　她把所有認識的人都在腦海裡過了一遍，有可能和省教委有點關係的、現在可以幫她的，只有陳院長。

　　本來，現在陳院長自顧不暇，她實在有點不好意思麻煩他，可形勢所迫，她也沒別的辦法，只好厚著臉皮給陳院長打了電話。

　　陳院長很爽快，說：「我有一個省教委的朋友，是主任秘書，姓徐，我們關係還可以，我先給他打電話問問。」

　　過了一會兒，陳院長又打來電話說：「你記一下他的手機號，具體的跟他談就可以了。就說你是我的親戚。」

　　三

　　葉婉晴想摸摸底，約了徐主任出來吃飯，她和吳俊甯在燕鮑翅酒樓等了一個小時，徐主任才來。

　　徐主任是個四十來歲的男人，胖墩墩的，滿臉橫肉，一進包間就說：「久等了，今天開會，誰都不能早走。」

　　葉婉晴說：「您能賞臉來，就是給我們大面子了，先點菜。」

　　徐主任說：「真餓了。」

　　服務小姐說：「今天龍蝦、十二頭深海鮑都是特價。」

　　徐主任說：「深海鮑太貴，不要，來隻龍蝦吧，他們家的魚翅也不錯。」

　　葉婉晴對小姐說：「再開瓶白葡萄酒，徐主任，喜歡喝什麼？」

　　徐主任說：「不要不要，自己人，不喝那個，來啤酒就可以。」

　　「噯，那哪能行，徐主任，您是貴客，小姐!」

　　「不來那個，不來那個，自己人，聽我的。先來一紮你們店自釀的白啤，好，下單吧。」徐主任不由分說讓小姐改了單，又對葉婉晴和吳俊寧說：「你們嘗嘗，這酒配海鮮不比白葡萄酒差。」

　　吳俊寧看著眼前這碗魚翅，一點食欲也沒有，他心疼這一餐得花多少錢。前天，葉婉晴領他去商場，衣服褲子鞋買了一套，雖都是打折的名牌，也花了八百多。葉婉晴平常精打細算，還不是為了給自己攢。自己一個男人，畢業還要讓女朋友花錢找工作，真是無地自容啊！

　　還有，晴晴，這個兩年多來朝夕相處再親切不過的人，怎麼忽然變得這麼陌生？

　　吳俊寧看著眼前這個女子和徐主任推杯換盞談笑風生，他好像看到了另外一個人，那不是他熟悉的女孩。

　　她臉上帶著笑，你不能說她的笑容虛假，可那的確不是發自心底的真實的笑，那是一種受過訓練的親切微笑，是程式化的笑。

　　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會講話？她的每一句話都很得體，又真誠，又妥帖，讓人心裡熱乎乎的。可不知為什麼，吳俊寧會覺得在她話語背後更突出的是她的成熟老練，或者說，是她的實力，而不是真誠。大家好像都是演員，特別敬業特別認真地在演一部戲，戲演得很成功，說的人和聽的人都很動情，可也許，誰都不當真。

　　這是他第一次看葉婉晴在飯桌上和別人如何應酬。

　　那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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