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來襲(28)_薑竹青

二十八

　　黃蕾說：「你都快踩到人家頭上去了，人家還不能說你兩句呀？你不想想，當初你是怎麼上去的？要不是有這幫人給你搖旗呐喊，要不是季榮萍捧你，把你東西往上遞，你能上得那麼快嗎？就你有能力？電腦學院有幾個沒能力的？哪個不比你資歷高？你數數我牆上掛的省市先進，就你那點成績，夠競聘的格嗎？你這倒好，隔著鍋臺上炕，用完我們踩著我們上！開始別人背後講你我還不信，還替你分辯，沒想到你手腕兒真是這麼高！你說別人在背後整你，你不想想誰有你暗中使勁兒的能耐大？別以為有個人撐腰就忘乎所以、為所欲為了，你是給人當槍使呢！你做事兒這麼絕，連後路都沒有！」

　　葉婉晴說：「我明白了！你的意思就是我做的工作，不管付出多少努力，裡面有多少含金量，要是沒有她季榮萍認可就是白做，我要領她季榮萍的情，一輩子對她千恩萬謝。系主任就是她家的，我得一輩子跟著她身後捧她臭腳，我現在競聘，就是恩將仇報的白眼狼！照你這邏輯，你該姓季！」

　　葉婉晴一摔門走了，把黃蕾氣得牙根直挫。

　　葉婉晴也一邊走一邊發狠罵自己，「你怎麼那麼傻那麼天真？還想和這種人找友情，醒醒吧葉婉晴，從今天起給我長記性！都來吧，鬥吧，看看咱們到底誰能贏！」

　　和黃蕾談崩後，葉婉晴很少再出教研室的門，只要她一出來，在學校的任何一個角落，都能感受到躲閃的目光，敷衍的話語，以及異樣的神情。

　　這是一股巨大的勢力，無時無刻不在她周圍，經常把她擠壓得難以呼吸，即使和吳俊甯在一起時，她也絲毫無法放鬆。

　　她每天早晨第一個到，晚上最後一個走，恨不得一天工作十個小時。倒是有一天沈華從她門口路過，看她忙著，便進來坐了幾分鐘，說了幾句客客氣氣的閒話。

　　沈華走時，葉婉晴起身送沈華到門口，沈華忽然回過身拍了拍她手臂說：「別送了，回去吧。」她覺得沈華的話語眼神裡有些掩飾不住的同情。

　　她想，肯定沈華又聽到季榮萍她們在背後說她什麼了，估計是非常不堪，要不然不會連沈華這樣的官油子都動了惻隱之心。

　　她心裡冷笑一下，又回去接著工作了。

　　七

　　吳俊甯眼看葉婉晴一天比一天消瘦，心裡說不出的難過。

　　他主動問她，她輕描淡寫一語帶過，這更讓吳俊寧察覺出兩人的巨大差距，他發現，現在，自己在葉婉晴面前，除了生活上的關心，越來越一無所用。兩人沒有時間進行思想交流，有時說著話，葉婉晴也會不由自主地陷入沉思，她很緊張，很有壓力，精神憔悴，這讓吳俊寧特別心疼。

　　他也想幫她放鬆，可他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開始，他想和她聊聊，但兩人說話並不投機，他既不知原委，葉婉晴又不傾訴，無關痛癢的勸告說了也是白說。後來，他又想多陪陪她，但很快發現，在她思考的時候，她更願意獨自待著。每當這種時候，吳俊甯就覺得葉婉晴與自己之間的聯繫就被思索斬斷了，她不再看到自己，因為自己無論存在與否，對於解決她的困境都毫無意義。她越來越多地以獨立的姿態孤獨地存在，而自己，則像她腳下的一棵草，無論怎樣仰視她為她擔憂，都無法幫她支撐軀幹。

　　他們的確早已不在一個層次上了。自己仍是個不諳世事的傻學生，而葉婉晴，卻已具備了喜怒不形于色的官員特質。

　　一九九九年的最後一天，所有人都興奮地期待著新世紀的到來。

　　正好是星期五，下午放假，吳俊甯想和葉婉晴一起吃中飯，便直接來主樓找她。

　　在三樓的走廊裡，兩個男人和他迎面走過，他發現兩人互相使著眼色，一個人向另一個人示意。他有些奇怪，但也沒在意，走到葉婉晴的辦公室，門鎖著，他想，可能她先去食堂了，便回轉身去廁所，剛走到廁所門口就聽到裡面有人說葉婉晴的名字。

　　「……看到他男朋友了吧？小夥兒帥吧？葉婉晴可是我們院的絕對鐵腕兒！」

　　另一人嘖嘖地咂著嘴說：「我靠！真看不出來，她太能裝淑女啦！那她和老陳搞，她男朋友不知道哇？」

　　「能不知道嗎，不過他只能裝不知道，聽說是小縣城的，還得指望葉婉晴留這兒呢。再說也捨不得，連老陳都能搞到手，小葉功夫不定多深呢！」說著兩人不懷好意地嘻嘻笑起來。

　　吳俊寧先是愣住了，等他琢磨出話裡的意思，簡直氣瘋了。

　　誰不知道葉婉晴是個嚴謹端莊作風正派的好姑娘？從葉婉晴有宿舍到現在，兩人在宿舍逗留從沒超過九點，哪怕別的老師和他們一起在屋裡聊天，到了八點來鐘，葉婉晴也準時送吳俊寧出去，並推說他到點兒必須回去看書。葉婉晴早說過，決不能像有些老師那樣，戀著戀著就同居了，決不能讓人在背後有一絲指指點點。他們的戀愛一直有口皆碑，可現在，竟有人用這麼下流的話來罵她！

　　吳俊寧憤怒至極，血一下充滿腦頂，他抄起靠在門旁的鐵鍬，沖進廁所，瘋了一樣朝那張可憎的嘴戳了過去！

　　等葉婉晴急急趕到，戰鬥早已結束，兩個男人和吳俊寧都被送到了校醫務室，只有王校長在等她。王校長說：「多虧我在後勤處，知道為什麼打起來嗎？」

　　葉婉晴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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