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流光(26)_漩沐

二十六

　　【2】

　　「好可惜，電影沒有看完就出來了。」柯睿熙的雙手插在褲兜裡，一副遺憾的神態。

　　「……嗯。」可是蔣小薑卻漫不經心地回應著，如果柯睿熙再多問一句今天播的是什麼電影，改天再重新看的話，蔣小薑恐怕要尷尬地告訴他，她連電影的名字都沒有記住。但她卻在拉著柯睿熙跑出放映室的時候，清晰地聽到了高清音響裡女主角發問的聲音，她問男主角，我們什麼關係。

　　蔣小姜不知道男主角會怎麼回答，但是如果可以再看一次這部電影的話，她希望能夠得到男主角的答案。不過，千千萬萬的故事的男主角，都比不上她眼前的這位男主角，所以，她內心最想得到的，其實還是來自他的回應。

　　別人會以為柯睿熙就是你男朋友。可是當誰都沒有把關係捅得明瞭，那就意味著曖昧不清，不是情侶，只是待在一起的人。也許在某一方的口中，支支吾吾地說出只算是好朋友，而在另一方心中已經種出了甜蜜的果實。男孩子與女孩子總是有那麼一些差異。一個不喜歡挑明，一個卻喜歡胡思亂想。

　　「我們……什麼關係？」電線交織著的天空下，蔣小薑把聲音壓得很低，可是依然希望柯睿熙聽見。

　　可是，蔣小薑看到的是一張無知而驚訝的臉龐。柯睿熙被蔣小薑的直接提問嚇到了，先是睜大眼睛看著她側臉上長長的眼睫毛，等到她以期待的目光迎上他的視線時，他瞥開視線，沒有說話。

　　沉默。接著就沒有人再說話。

　　蔣小姜不知道柯睿熙到底是怎麼想的，但她發現從自己深究他們之間的關係開始，最常有的行為就是沉默。沉默不是在任何時候都代表默認，他們所有的言語上的空缺只會給彼此更多的負擔。也許柯睿熙不那麼認為，男生在面對女生的追根究底時，總是盡可能地保持著一臉無知的神態，什麼都不承認，什麼都不否認，仿佛是在跟你說：「你愛怎麼想，就怎麼想。」

　　蔣小薑吸了吸鼻子，滿腔的委屈和鬱悶好像都要通過這個管道發洩。她又用力地吸了吸。

　　「小薑，我……」柯睿熙想要說些什麼，卻又消失在蔣小薑的吸氣聲中。

　　蔣小薑忽然很害怕從柯睿熙口中得到否定的答案，如果這句話說出來的話，她便會陷入一個深淵，萬劫不復了。

　　「呵呵，我開玩笑！你不會是認真的吧！」蔣小姜忽然露出明媚的笑容，想要把這一刻的尷尬趕快抹去。

　　柯睿熙也悄悄地舒了一口氣，臉色變得輕鬆許多，看到蔣小薑紅紅的鼻子，不禁皺眉，「夏天你都感冒啊！」蔣小薑壓下視線，嗯了一聲，夾帶著重重的鼻音。

　　「這樣的天氣感冒的話，不太好。」柯睿熙像是在自言自語，「我媽晚上空調開得很低，她也感冒了，我讓爸爸從美國捎回來一些藥，說是吃了特別有效，要不明天給你帶點感冒藥？」

　　「不用了，會好的。」冷漠地回絕，悲傷卻卡在喉嚨口。

　　「你啊！上次還說我感冒了不吃藥，結果自己還不是這樣子！以前媽媽也跟你一樣那麼說，結果被爸爸數落的……」柯睿熙用這種口氣說話的時候，就像完全是在責備女朋友的小缺點，聲音卻是甜甜的。

　　「爸爸。」蔣小薑默念著。爸爸，這個名詞在他們之間是無比尷尬的，柯睿熙害怕當這兩個字眼出現在蔣小薑的耳膜中時，她的眼淚會像斷了線的珍珠串一樣落入珠盤。

　　所以蔣小姜只知道柯睿熙的爸爸在國外工作，至少在蔣小姜認識柯睿熙的這六年來，他爸爸只回來過四五次，每次回國的時間都很匆忙，好像全世界有一堆事情在等著他爸爸處理。柯睿熙說他希望成為像自己爸爸那樣的人，胸懷天下。每當柯睿熙那麼說的時候，仰起來的臉龐，總是格外神聖。而蔣小薑，也總在不知不覺中被柯睿熙這樣的夢想感染著。

　　有時候蔣小薑會想問柯睿熙難道不想念自己的爸爸嗎，可是這樣的問題總在心口被卡住。蔣小薑不再說話，她不知道如何說起，而柯睿熙也覺察到自己的口誤，兩人就這樣一路無語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夕陽將他們的影子拉得長長的，夏日的暑氣也將慢慢消散在黑暗中。

　　「柯睿熙，回去吧，我到了。」蔣小薑徑直掏出家門的鑰匙，想要找一個沒有柯睿熙的地方，那個，不再想關於他、關於爸爸的事情的地方。可是鑰匙還沒有插進鎖孔，門把就被打開了。媽媽已經下班回家。

　　蔣小薑用力地嗅了嗅房子裡的味道，出其不意，竟然沒有半點酒味。

　　「媽，我回來了……」拖著疲憊的身體走進昏暗的房子，媽媽急急忙忙將電話收線了，而嘴角的笑容明媚可見。

　　「回來了呀。電影好看嗎？」媽媽將手在圍裙上擦了擦，揮動手上的扇子給女兒撲風。

　　「剛剛在和誰打電話？」蔣小薑的目光落在擺放在茶几上的電話機上，吸了吸鼻子，鼻子是塞住了的，可是，還是有奇怪的味道飄進鼻腔。

　　「一個，一個朋友，老朋友。就你進來的時候剛打來沒多久。」

　　因為過多的解釋，讓氣氛變得不太自然。蔣小薑轉過身，朝著廚房看了一眼，問：「廚房裡在煮什麼？」

　　「哎呀！我差點忘了！魚頭湯還在煮著呢！」媽媽拍了拍圍裙，跑了進去，在廚房裡嘮叨著，「哎喲喲，湯都要燒幹了，可惜了咧……」

　　蔣小薑有些煩躁不安，拿起電話撥通了董夕希家的電話，可那頭卻一直沒有人聽。原本想重撥，可準備按下去的時候，手還是懸在了那兒，不知道為什麼手便不受控制地按下了上一頁「來電顯示」——那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蔣小薑緊盯著方格框中的阿拉伯數字，移動的視線不小心掃到了一組股市行情資料下方留下的電話號碼，她的心猛烈地跳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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