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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八


  淩晨,男人開車送純回賓館,在汽車裡他粗暴地吻她,她也摟住他的脖子熱烈地回應。

  滿床的玫瑰,紅酒,紅色的帷帳,和床單上她的處女血。精神飽滿的男人終於筋疲力盡地昏睡過去,純起身坐在他身邊,抽一根煙,撫摸著他俊俏的臉頰,喃喃地說:「米娜為什麼會愛上你呢?」男人囈語著,說著含糊不清的話。

  純將紅酒倒得滿床都是,昂貴的XO,將靈魂燃燒殆盡。

  她赤裸著身體拿出皮包裡明晃晃的水果刀,走到床邊,輕輕地說:「為什麼你沒懷疑我呢?一般人連見你都困難,你卻連懷疑我都沒有。真愚蠢!你一定不會想到,那麼多人想除掉你,你卻栽在了一個女人的手裡,是我的演技太好,還是你的宿命就該如此呢?」純微微一笑,然後,將水果刀毫不留情地、重重地刺入了男人的心臟……如噴泉般溫暖的血液直射出來,帶著濃濃的腥味。

  純笑著說:「還記得民生巷的一個叫米娜的妓女嗎?還記得那個破壞你們好事的小女孩嗎?」純越笑越開心,「很抱歉,十幾年前的那場謀殺,我是唯一的目擊證人……」「你……從一開始……你就……」

  「你忘記了,這是女人慣用的一個伎倆。」純的嘴邊,邪惡的笑容吞噬著一切。

  男人的瞳孔逐漸放大,這個紅蛇會的龍頭老大,這個風光了半輩子的男人,做夢也不會想到他的死是會是這樣的方式……純冷靜地穿上白色的浴袍,站在床前,透過打火機兇猛的火苗看他的樣子。然後她把打火機丟在床上,火苗燃燒著床單,那麼多的紅色,漸漸地融為一體。

  「你不該殺米娜的,最不該的,是你的運氣很不好,被我看到……」純對著男人融入火焰的身體說,「璘,我說過,我不會讓米娜枉死的!米娜,我不再欠你的了!」

  佐佑每天打掃著公寓,冰箱裡放著純、璘、惑已最愛吃的東西,每次吃飯前都在小桌子上擺上四雙碗筷,然後才開心地吃飯。佐佑還會不斷地在空碗裡夾菜。

  每個人都活在自己鋪設的幻覺中,幻想死去的人還活著,離開的人還在,無法自拔。

  佐瞳來看他,看到他這樣,忍不住哭起來。

  佐瞳說:「哥,你不要這樣好嗎!想開點!否則璘姐姐在天之靈會很難過的!」

  「小瞳,我沒事。我只是想,有一天他們想來這裡吃飯,一回來正好有得吃,不是很好嗎?」佐佑神志不清地說著。

  佐瞳哭著乞求他,而佐佑還是一如既往,固執地用自己的方式活在這間小公寓裡,服安眠藥睡覺。他越來越沉鬱,每天都會蹲在地上整理照片,看以前一起旅行的DV,樂此不疲地反復播放。

  他們像穿在一起的項鍊,如果斷掉,一顆珠子掉落了,所有的珠子就都會摔在地上,散落天涯,那條連接他們的繩索,就是與生俱來,潛藏在靈魂深處的親情與愛……7「藤木先生,有位姓藍的小姐要找您,說有重要的事情……」藤木銘辦公室的電話裡,傳出接待處小姐甜美的聲音。

  藤木銘不解地拿過來看,立刻吃驚得睜大眼睛,他清楚地看到協議上寫著:藤木純願將其養父藤木竑所留到其名下的所有遺產,包括房產,股份,股票共計八千四百萬的原始資產,全部轉交由藤木惑已繼承,但是藤木銘必須拿出兩百萬現金給予藤木純作為補償……藤木銘不可思議地抬起頭看著純。他不明白這女孩究竟是怎麼想的。她完全可以去起訴他,然後要回自己應得的,她與這個家爭鬥了這麼長時間,不就是為了這些資產嗎?而如今她卻將所有的財產全部給了惑已……難道她在耍陰謀?藤木銘的腦海裡飛快地思索著。

  「你不用懷疑什麼?我只需要兩百萬,放心,我絕對不會反悔的。用二百萬換現在藤木集團四億的資產,這種生意你不會不做吧。」純的口氣強硬,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你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就當是我曾經想要惑已的命,對他所做的補償!」

  「你知道惑已在哪兒?」

  「我沒有知道的必要。」

  「現在佐氏集團在找你,如果你再不出現,恐怕他們的少東家要萎靡不振了……」

  「你只管簽字,廢話少說。」

  藤木銘打量著她,在心裡默默地想著:大哥,如果是我,當初寧願收養一個健康的孩子,也不要給自己的家族埋下一個禍根。

  純走出公司,抬頭望著氣勢恢宏的藤木集團,默默地說了句:竑……我沒有為你報成仇,是不是這樣,你反而比較欣慰……在機場的大廳裡,純安靜地等候著去韓國的飛機。安檢的時候,她的手突然不受大腦控制地抖了一下,她想起郊外那間破舊的小公寓,佐佑在那裡等他,不知不覺地,寬大的墨鏡後,一顆眼淚掉了下來,砸落在手背上……佐佑……永別了……藍溪純,將不復存在……

  三年後,法國的一個清靜美麗的小鎮。陽光充沛的上午,一個眼睛明亮的東方男孩,走向那些窄小的街道,在復古的路燈下,沿著古老的石磚和鵝卵石地面,走進一間雖不喧嘩卻真正味道十足的咖啡館。他坐下來,要了一份咖啡,一邊消磨時光,一邊呼吸著這裡特有的氣息。咖啡館裡的牆壁是暖融融的桔黃色,窗前掛著半人高的窗簾,十幾盞布罩的吊燈自上而下映著一桌桌的客人和他們那些油畫般的面孔,頗有幾分浪漫的情調。

  美麗的落地窗外,有滿頭銀髮的老人,他們坐在露天的白色雕花椅子上,看路邊的花草,享受陽光,有穿著閒適的婦女,抱著裝有長麵包的紙袋,領著漂亮的孩子走過,那種平淡的幸福和人們見面熱情的問候總是感染著他。三年中,他走遍了歐洲各個城市,在陌生的國家歇息,拍照,散步,行走。最終,他決定在法國住下去,他記得璘說過,最喜歡的國家是法國。在深夜,他將記錄在相片裡這個國家的美麗,一張一張燒掉,這些,是他寄往天國的明信片……每到達一個地方,他會去盡情地感受這個城市的特色,找一份薪水並不高的工作,住很便宜的家庭旅館。閒適的時候,他會像今天這樣坐下來喝咖啡,或觀察人群,或安靜地寫信,並與明信片一起燒掉。有時候,他會問自己到底在尋找什麼?年少時的女孩,那些單純的微笑和浮動著幸福的日子,是不是一個根本不存在的夢境?他在找他們存在的證據,也可能,只是在找自己還活著的理由……有新的客人進來,棕色頭髮的東方女孩,穿著破舊的牛仔褲,寬大的白色恤和沉重的旅行包,她環視四周,眼睛落到惑已的身上。

  她坐在惑已對面的位置,拿出一張封面藍黑色的CD,放進CD機,閉著眼,面色沉靜地聽著。她看起來疲憊而憔悴,像是行走了很久。半晌,惑已抬起頭,看到女孩聆聽著的CD,淚流滿面。

  女孩睜開眼,看到他,然後起身向他走來,手裡拿著裡那本藍黑色的薄薄的歌詞。

  她用韓語向他禮貌地問好。惑已搖頭,然後女孩用生澀的中文一字一句地說:「請問你是中國人嗎?」惑已點頭,說:「你好。」

  「太好了,我有些句子想要請教你。」女孩拿出那本歌詞,指著上面的一行字說,「這些詞句代表什麼意思?為什麼我看不明白其中的關聯呢?」《火蝴蝶》——火焰,火舌,燃燒,灰燼……《顏色》——白色,灰色,黑色,天空……《藍》——眼淚,瞳孔,暗傷,靈魂……《左……右》——左轉,彼岸,右轉,離散……《純》——純白,純淨,純愛,污濁……《惑》——迷惑,誘惑,淡泊,旅途…………惑已睜大眼睛,身體劇烈地顫抖著,這些歌……《火蝴蝶》……璘曾經送給他的聖誕禮物……惑已激動地翻過

  的正面,他立刻怔住了,感覺靈魂中有什麼東西在頃刻間決堤崩潰,眼淚不斷地流出來砸在

  盒上。他已聽不到女孩擔心地詢問,只知道,這個封面上的女孩,讓他三年努力塵封的悲痛與思念一瞬間毫無保留、殘酷無情地表現出來了。

  黑色的夜空,令人絕望的夜空。一個女孩,穿著長長的白色裙子站在一片骯髒的廢墟上,渾身被月光包裹出一層光韻,神情憂傷地望著遠方,滿眼細碎的淚光。不管誰看到她的眼睛,都會感覺到深深地絕望與悲涼。她的背後長出一雙白色的翅膀,羽毛,漫天的羽毛,她是一個降落于塵世的天使……

  大片大片藍色的字,像飄在夜空的精靈,大段大段的文字獨白,在訴說著心中最深遠的寂寞……每一頁都有手寫的潦草字體,掙扎的靈魂,用力地伸出手臂,噴灑她所有的幻覺……專輯的名字——《玉的光彩》歌手的名字——藍溪璘那個每晚都會出現在惑已夢中的名字,他的愛人,他的表姐……「先……先生……您出什麼事了?」韓國女孩著急地說。

  「對不起……小姐,請問這張專輯,你在哪裡買到的?」惑已失魂落魄地問著。

  「兩個月前,在中國……」

  「你……可以賣給我嗎?多少錢都行!」惑已抬起頭,女孩一驚,這個面容英俊的男孩,哭得滿臉淚水……9一個年邁的法國老太太,獨自坐在庭院的躺椅上安靜地曬太陽,她沒有子女,老伴早已去世。她終日安靜地坐著,給來往的孩子糖果,將房子租給流浪的旅客,過著安逸而孤獨的生活。

  她收惑已很少的房租,晚飯後,總是不厭其煩地給惑已講自己年輕時的故事,講到動情的時候,老太太臉上深邃的皺紋會聚攏在一起,笑起來依然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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