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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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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藥水一點一滴地輸進璘的身體裡,惑已覺得璘生命的重量越來越輕,仿佛風一吹,她就會飄走。 惑已在醫院樓下的花園裡抽了半包煙,再上去看到璘時,她已經醒了。 「你抽煙了……」璘虛弱地發出聲音,「你又不聽話!你答應過我不再抽煙的!」 「好,只要你健康,我就戒煙。」 「不管怎樣……你都要戒掉!王子都是不抽煙的……」璘握住惑已的手,故作調皮地說。 「那你一定要健康起來,不許再做豌豆公主了!要做力大如牛的女人,有足夠的力氣打我,否則我就偷偷抽煙。」 璘笑起來,夾雜著淡淡的苦澀,眼角流下長長的淚水。 幾天以後,璘的身體逐漸恢復力氣。她再一次感激上帝的悲憫與恩賜。 她玩弄手裡的打火機,兜裡是從惑已那裡沒收回來的香煙。她來到窗前,剛好看見純帶著一帶水果正往住院樓走來,她覺得純在陽光下是那麼清澈好看,嘴角微微浮出留戀的微笑。 突然,從純的身後竄出幾個黑衣男人,動作迅速地將純擄上一輛轎車,如電光火石般,快速地開出了醫院。 璘驚愕地站在原地,隨即慌亂地跑出病房,完全忘記了自己疲憊的身體。 璘在門口攔下一輛計程車,叫司機跟上前方的黑色轎車,她忐忑不安地借用司機的手機撥通惑已的電話,把情況簡單地告訴了惑已,讓惑已去報警。 怎麼辦怎麼辦!他們要殺掉純!自己無法跟三個身材魁梧的男人搏鬥,也沒有任何武器,怎麼辦?突然,璘看到角落裡的幾桶廢棄汽油,而她的兜裡,剛好有從惑已那裡沒收來的打火機和香煙。 璘鼓起勇氣跑出去,用力推到一罐汽油,漆黑色的氣油頓時蔓延開來,璘點燃一根香煙大喊一聲:「住手!!!」 幾個男人被突如其來的聲音驚到,他們迅速轉過頭,看到一個穿著病服的瘦弱女孩,手裡拿著一隻忽明忽滅的煙,站在幾桶廢油邊上大喊。 純也被璘的做法嚇得目瞪口呆,一個勁地掙扎著示意璘快點離開。 22坐在家的袁漣美眼皮突突地跳個不停,她感覺到巨大的恐慌,下意識地覺得事情會搞砸,於是抓起皮包就往外走。 當她開車到邊郊的途中意外地看到一輛飛速疾駛的計程車從旁邊開過時,她意識到出事了,於是加大油門,幾分鐘之後便來到了倉庫門口。 剛走進來,就看見一個穿著病服的女孩,拿著一根點燃的香煙站在幾桶汽油罐前面,大聲地吼道:「放開她,否則我就點燃汽油,大家同歸於盡!」 接著,純被璘從視窗推了下去,就在純降落的途中,「嘭」的一聲巨響,一股強大的火舌,從窗口沖了出來。隨著這一聲巨響,純覺得,自己的身下就是一道萬丈深淵。 無數被炸裂的細小玻璃落下來,無數帶著火星的石塊砸在純的身上,她感覺不到任何痛苦。 「璘!」 純隱約聽到了惑已的聲音,但是她已經沒有力氣站起來了,她的大腦此刻已經完全停止了轉動,只是睜大著眼睛,空洞地望著視窗。 大片大片的火,紅色的,吞噬了整個世界……火舌毀滅了她的靈魂,猙獰著笑容熊熊燃燒著。 純感覺到自己被人抱離了地面,然後看見惑已掙脫出眾人的手,朝火海中跑去,有人在大聲地尖叫,四周亂作一團。 惑已白色襯衫的衣角陷入紅色,他瘋了,像瘋子一樣叫著璘的名字,純從來沒有聽到過,惑已那麼慘烈地嘶喊……這是純昏厥前看到的最後一幕景象。 第九章 我們將這樣赤裸地告別,將你所有的美麗在記憶裡綻放…… 純醒來已經是三天后,她睜開虛弱的雙眼,刺眼的陽光將她的眼睛灼痛,讓她淚流滿面。她目光呆滯地望著慘白的天花板,手指微微地顫抖著。 白色……一切都是白色,紅色……去了哪裡?純隱約地聽到佐佑喜極而泣的聲音,佐佑握住純的手,語無倫次地說:「醒來就好……醒來就好……」他不停地叫著她的名字。 純的嘴巴一張一翕,努力想要說話卻發不出聲音。佐佑湊到她唇邊,仔細地聽著她從喉嚨裡發出的痛苦呻吟:「璘……在哪裡?」佐佑沒有說話,他努力忍住眼淚,將頭轉向一邊。 「璘……呢?」純邊說邊流出了眼淚。 「純,你先好好休息……我出去叫醫生……」佐佑實在忍不住心中的痛苦,剛轉過身,豆大的眼淚就砸了下來。 「佐佑……你說得對,璘不愛我……說什麼我是最重要的人……都是騙人的……」純的聲音越加冰冷和顫抖,「為什麼不帶我一起走呢……」佐佑無法聽下去,靠在門上捂住嘴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音。 「真正絕情的……是璘吧……又把我丟下了……」佐佑奪門而出,跑到洗手間哭得撕心裂肺……許許多多的人經過,看著這個面容清秀的男孩,蹲在地上哭得如此痛苦,心裡都於心不忍,但是誰都沒敢上前去勸說。 這是佐佑這輩子經歷過的最殘忍的事了。 他無法忘記那天慘烈的景象,消防員噴了三個小時的水都無法熄滅的大火。 璘的死,對許多人的人生來說,都是一個巨大的殘忍…… 炎熱的午後,蟬扇動著翅膀發出淒厲的鳴叫,烏雲壓過來,黑暗暗的,傾盆的雨水澆灌下來,似乎有想要將世界淹沒的欲望。 為什麼這場雨沒有出現在世界燃燒的時候?純站在床邊,冷漠地望著窗外。碧綠的樹葉被雨水沖刷得晶瑩透亮,像被掠奪一空的靈魂。流淌旋轉的水流像心中翻滾的血液,灌注進某個傷口的溝壑,在無盡的黑暗中下沉,直到貫穿心臟。 璘……是你站在雲朵上哭泣嗎?許多事情你都還不知道,你的身世,你的母親,你最渴望見到的人,上帝果真只讓你見了她一面,匆匆而過,你什麼也不知道。 璘……我一次次被拋棄,都敵不過你一次次短暫的離開來得疼痛。這次你比任何一個人都殘忍,你將我仍在人間,不管走到這個世界的任何一個角落,都再也找不到你。 璘……上帝是不是開啟大門,看到坐在門口哭泣的你?他是否像慈父般安撫你?璘……我的心和你一樣在疼,疼到快要窒息……純輕輕地哼唱璘的歌曲,聲音穿透空氣,最終,變成了同雨水一樣深邃的哭泣……純已經完全沉默了,終日不開口說一句話,也不出病房的門。佐佑找來了心理醫生,她也不肯配合,只是呆滯地望著滿臉憂愁的醫生,沉默不語。 她再也沒有哭過,只是一直抱住膝蓋,輕輕地搖晃身體,低低地哼唱,唱她和璘一起創作的歌曲,佐佑坐在床邊靜靜地聽,有時候走出門,因為忍不住哭泣。純的安靜,讓他更加擔心和害怕。 純沒有任何劇烈的舉動,不再瘋狂,不再摔東西,只是漫無止境地沉默。 佐佑喂她吃飯,她吃得很少,卻喝很多水。睡覺的時候,她會流出很多眼淚,這是唯一能看出她情緒波動的時刻……惑已的左手臂全部燒傷,留下了整條醜陋疤痕的胳膊。在洶湧的火海中,他根本找不到璘,有掉落的東西將他砸倒,他無法動彈,在最後一刻,他被前來搭救的消防員強制扔出了窗外。 惑已和純一樣,不肯跟任何人說話,不吃飯,不喝水,僅靠輸液活著。他面無表情地看著窗外,日漸消瘦,眼睛深深地凹了下去。 他的母親——袁漣美,死裡逃生後徹底瘋了,但她看到純時,依然會恐懼,害怕地往櫥櫃,床底下,桌子底下鑽。在精神病院裡,她到處跑,說那個眼睛邪惡的孩子回來了,然後她哭,說她不該扔掉她,不該搶她的東西……藤木銘在公司和家裡忙得焦頭爛額,一到深夜他就點上一支煙,站在藤木竑的遺像前,整整一夜出神地望著他。 什麼叫報應,他真的明白了。 他曾經在醫院給神情恍惚的惑已重重的一巴掌,狠狠地罵他:「真沒出息,為了一個女人弄得半死不活,你有沒有為你的前途著想過?有沒有想過這個家?你想搞垮整個家族嗎?」惑已冷冷地看著他從小崇拜的父親說:「搞垮這一切的,不是我,是你……你不是也愛著璘嗎……藤木銘,這就是報應……」 璘的葬禮,純和惑已都沒有出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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