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生之城(97)_藤木純

九十七

　　他突然跑到床邊，匆匆忙忙地抓起床邊櫃子上的藥瓶，從裡面倒出幾粒白色的藥片塞進璘的嘴裡，將璘緊緊地抱住，顫抖著說：「沒事的……沒事的，璘，不要發作，穩定下情緒……我沒有生氣……真的沒有，沒事的……不要害怕……」璘眉頭一皺，眼淚洶湧而下，環抱住惑已瑟瑟顫抖的身體，埋在他胸口咽嗚著大聲哭泣。

　　藤木銘看到兒子的舉動，震驚而又心痛，側身走出門，他的眼眶一陣發熱，眼淚差點掉下來。

　　佐佑也摟住渾身冰涼的純，將臉色早已慘白，嘴唇已經咬破的純帶出了房間。

　　佐佑去開了另一間房，扶純坐到床上。

　　他蹲在她面前，握住她沒有溫度的手，心疼地看著她。

　　「純……」他將她額頭淩亂的髮絲挽到後面，輕聲喚她。

　　純目光呆滯，沒有任何表情，只是默默地盯著地板，空洞的眼神讓人害怕。

　　他洗了熱毛巾，過來剛要給她擦臉，就看到她豆大的眼淚一顆顆地掉下來。

　　「佐佑……我看到過……他們在床上……」純的聲音劇烈顫抖。

　　佐佑面色凝重地看著純，默不做聲。

　　「在惑已把我帶到你家的那個雨夜……那就是我割傷自己手臂的原因。可是我沒想到那個男人會是惑已的父親，我當時難過得甚至不想多看他們一眼……」純哽咽著。

　　「惑已對璘的感情令我震驚……即使在剛才那種情況下，他首先想到的還是璘……佐佑……我很害怕……我覺得璘離我越來越遠了……」「純……誰都不會離開的……」「不是的，佐佑，我感覺到了，接下來有一個巨大的災難在等著我們……」「那個災難來自於你的恐懼。前方什麼都沒有，都已經過去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純，相信我……」外面的雨漸漸變小，但淅淅瀝瀝的仿佛沒有停的跡象。純哭累了，終於睡去。佐佑站在窗前，看到沉浸在細雨蒙矓的城市夜色，濕漉漉的空氣包裹著濕漉漉的城市，他覺得窗外的世界充滿人心腐爛的惡臭，他的內心突然湧出一股難以忍受的噁心。

　　11忘記過了多久，可能時間很短，可能很長。惑已一直抱著璘，璘一直在哭，悲傷不絕於耳。

　　璘聞著惑已的身上有陽光的氣息，貪婪地呼吸著，她覺得有一天她會失去這厚實的溫暖。

　　惑已抱著她，徹夜未眠。他回憶著他第一次遇見她的樣子。

　　盛夏的烈日將她的臉曬得通紅，她的睫毛被汗水黏成一條一條的，像哭過一般。

　　她找給他十五塊之後，略帶抱歉並鼓起勇氣地對他說：「先生，可不可以給我一杯水。」

　　他跑進屋，裂開嘴角開心地笑了起來。

　　他有一種錯覺，每天中午打開門，就會看到門口站著一個純淨的天使。

　　然而在她走投無路的時候，她來找他，他卻不在。

　　如果，當時他沒有出去旅遊，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今天的結果，是否自己也有過錯？看到她被母親甩過去的巴掌打得通紅的臉，即使內心被她做過的事情傷害得撕心般疼痛，還是會心疼她。

　　即使覺得自己在那一刻即將爆炸，還是最先想到她會不會受到打擊而病情發作。

　　即使現在自己快要傷心欲絕，還是會對她說，都過去了。

　　即使現在眼淚就要決堤，還是強忍住不能流出來怕她內疚。

　　「你這是什麼態度？！」袁漣美站起來大怒，「這是你跟長輩說話的態度嗎？」

　　「媽，既然你也知道自己身為長輩，就應該有一個長輩的姿態。你知道你昨天那個樣子像什麼嗎？就跟一個潑婦沒什麼兩樣。我一直覺得你是一個溫柔賢慧的母親，你昨天的樣子讓我很失望。」

　　「你知不知道你也讓我很失望！」袁漣美聽到兒子的話，一陣心痛，但還是提高聲音說，「你被那女孩弄得神魂顛倒的，讓管家把她弄進學校和你同班也就算了，她妹妹288還害得你腿都斷了，如今我知道她和你爸爸有關係又和你有關係，你讓我怎麼冷靜？難道你讓我把她接到家裡，這樣做就是稱職的媽媽了嗎？你也得考慮一下我的感受！」

　　「總之，我和她的事情以後你不要插手就可以了，不論發生了什麼事情，我一定要跟她在一起。」

　　「你現在早戀本來就不對，我知道後阻止你了嗎？如果她和你爸爸沒有這層關係，你和她玩玩鬧鬧我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算了！你隨便找哪個女孩交往我都不管你，唯獨她不行！」

　　「我只要她！」

　　袁漣美氣得渾身發抖：「那好，既然這樣我也跟你說明白，你絕對不能跟她交往！最好立刻跟她分手，其他女孩你隨便挑，我絕對不說半個『不』字！」

　　「如果你不同意，那我只好用我的方式了！」惑已轉身欲走。

　　「惑已，你給我站住！！」

　　惑已停下腳步，轉過頭冷冷地看著早已氣得渾身發抖的母親。

　　袁漣美走到他身後，把門鎖上，坐在沙發上喘了好一陣粗氣，過了一會，終於平靜地對他說：「從前你想要什麼媽都盡全力滿足你，以後我也會這樣。你只要答應媽媽，跟那女孩斷了，以後你做什麼媽媽都不干涉你，好嗎？」惑已插在褲兜裡的手緊緊地握著拳頭，將指甲掐進肉裡，眉頭緊皺，眼睛裡含著沉甸甸的淚水。

　　「很多事情你都不知道……」袁漣美猶豫了一下，繼續說，「你不知道媽媽為了你付出了多少，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你的名譽，你的將來，媽媽為了給你最好的，犧牲了多少你知道嗎？等你以後知道真相，你就會理解媽媽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保護你。」

　　「媽……」惑已一開口，聲音嘶啞，「我只要你答應我這一件事，以後我什麼都聽你的，行嗎？我是真的愛她！」

　　一聽惑已這麼說，袁漣美瞬間怒火攻心，隨手抄起一個水杯就沖他砸了過去：「我怎麼生出了你這麼個沒出息的東西！！！」

　　惑已轉身擰開門想走。袁漣美氣極，一個箭步追上去，扯過他的襯衣，上去就是一巴掌：「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你什麼都不知道，就會任性！你根本不能和藍溪璘在一起！她是你表姐！難道你想亂倫嗎？！」

　　璘醒來時，看到從緊閉的窗簾中央射出一道強烈的光線。她頂著昏昏沉沉的腦袋下床，「嘩」的一聲拉開窗簾，強烈的陽光灑滿整個房間。她用手擋住，覺得自己的眼睛一瞬間無法適應，她四處尋找著惑已，卻發現空蕩蕩的房間只有自己一個人，她孤零零地站在窗前掃視著所有冷寂靜止的一切，內心有一種難以言表的害怕。

　　璘想到了純，不知道純怎麼樣了，不管純怎麼看她，她還是要去見見純。

　　穿好衣服，璘走出去，卻在走廊裡看到從另一個房間出來的佐佑。

　　「你去哪兒？」佐佑問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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