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色煙花(51)_黃榮

五十一

　　我趕緊答應，不然周圍群眾該罵我欺負智障人士了。

　　「行，我答應你，但你快起來，明天把這地板補平了。」

　　「大哥，您的大恩大德小弟永生不忘。」他顫顫巍巍地站起來，地板上兩個坑裡印著血跡，他抹去淚水，說，「不愧是大師，這麼有修養，這麼有素質。」

　　我被他誇得快不好意思了，擺出一副大哥的氣勢，問他：「小弟，想學點什麼呢？」

　　他臉上頓時精神，眼冒金光，露出賊兒的職業表情，說：「大哥，俺就弄不明白您在超市拿東西，動作咋就能快到讓拍照那機器都看不見的？」

　　我當場昏厥。

　　等我醒來的時候，我那價值高達二十元人民幣的電風扇不知去向，估計是被我那寶貝小弟拿去當做紀念了。不愧是東北來的，真會忽悠。

　　趁超市沒關門，我又迅速去買了同樣款式的一台，以這種瘋狂消費的方式來消除心痛。

　　電風扇歡天喜地到家，讓我十足高興了一把，就差放掛鞭炮迎接了。這台電風扇也成為了我屋裡添置的第一台電器。我望著這台電風扇情不自禁地笑了一整晚，它也十分給面子，無比歡暢地轉了一整晚，結果經不起表揚，第二天就罷工了。在確定沒有停電的情況下，插頭仔細連接數次，開來關去，扇葉紋絲不動，急得我滿頭大汗。拆掉外面的轉盤，伸手進去進行人工輔助，搗鼓了半天，扇葉才懶洋洋跟耍大牌似的移動了小半圈，然後再又打住，並且發出嗡嗡的呻吟聲，像是在發牢騷。隔一秒，扇葉再次啟動。顯然這玩意已經退化到半自動範疇了，跟拖拉機似的，發動之前得人工搖兩下。經過我堅持不懈的努力，機器終於恢復正常運轉，收尾階段我再把轉盤裝回去。此時我已汗濕全身，但臉上露著開心的微笑。

　　後來這機器不定期罷工，時常搞得我措手不及，最要命就是寫稿子寫到激情澎湃豪情萬丈的時候，這玩意戛然而止，我不得不放下筆來，實施搶救，真是苦不堪言。這樣惡劣的環境怎麼可能誕生出偉大的作品嘛！

　　每次夜裡被熱醒或被蚊子叮醒，我都要振作精神，辛辛苦苦將其發動起來，邊發動還得邊說好話給它聽，這玩意還真是人性化，我誇它長得帥，它毫無反應，改口誇它漂亮，立馬轉得飛快。敢情這傢伙還是個母的，難怪這麼難伺候。但之後我幾次誇它漂亮都沒能成功，我想理由也非常有個性，好話這東西不能說多了，說多了就成拍馬屁了，可能這玩意已經意識到我在拍它的機屁了。機器重新運作之後，我的腦中仍然反復重播著剛才修理機器的艱辛，我在床上醞釀半晌，直到我因失眠而心煩發出一聲怒吼，這個畫面才漸漸散去。剛要睡去，關鍵時候這台機器也準備開始休息了，讓我鬱悶不已。此後數次發動之後，我卻鬧下心病，不敢再睡，生怕這玩意在我正準備入睡的時候毛病復發。

　　隨著這機器罷工的次數越來越頻繁，我不再反復拆裝，乾脆把外面的轉盤卸掉不要，以便隨時可以伸手進去人工輔助。再後來這機器完全實現智慧化和人性化，天氣溫度越高，它的罷工次數也就越多，好像還得我幫它扇風散熱似的，而且它在設置了定時功能的情況下一般比不定時的情況下工作要賣力許多。我猜大概是因為不限制時間的工作讓它感到工作遙遙無期，於是產生了心理恐懼，從而影響了工作心情，不如乾脆裝病。真是人類科技的一大進步，原來這電風扇還有自我進化升級的功能。

　　我由此長了記性，常備一把扇子。別說，古代的發明就是偉大，多聽話啊，跟自個兒寵物似的，隨時待命，莫敢不從，還能由人自主掌控風力和風向，又不耗電，省下一筆不菲的開支。況且，一邊搖扇子一邊寫作，這讓人看著多專業啊。唯一的缺點就是當你睡著的時候不能發揮作用，除非你有幸跟拳王阿裡成為帕金森症的病友，這樣就可以把扇子粘在手上，晚上睡著了照樣能扇。看來，任何事物都不是一無是處，就看你怎麼利用了。

　　入秋之後，天氣轉涼，我冷靜下來發現以上的事情很愚蠢。愚蠢有很多種表現，其中之最莫過於做了一件自己看來最為愚蠢的事，這無異於做了一把本來用於殺人的匕首卻在神志清醒的情況下給了自己致命一下。

　　生活所迫，寂寞難耐，或者其他的原因，我做了……

　　我這人生來面子為尊，極其不喜好笑臉逢迎巴結討好之事。但不幸的是，我在餓得實在不行的時候，經人拯救（事後才發現是陷害），進了一家大規模的網吧當服務員。試用第一天，我熱情積極，箭步如飛，認真細緻對待我的新崗位，將上帝奉為顧客，給客人倒茶先講「打擾了」，幫客人飛速買煙回來得說「久等了」，受了客人的臉色還得賠禮「對不起」，基本上都是一些我小學一年級之後就沒做過的事。失敗。但無奈的是，當我站立在門口時，需對想進來卻不敢沖進來的顧客喊一聲抑揚頓挫的「您好，歡迎光臨」。主要是因為我老把這迎賓的事當成是小姐的差事，你說我一個大老爺們兒，未必也……

　　這時矮冬瓜女經理跟幽靈一樣飄過來，對我說：怕什麼怕，給我叫，大聲地叫，讓我聽見你的呼喊。你要想到進來的不是人民，而是人民幣，這時你就會真誠地喊出你心底的那個聲音。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