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色煙花(46)_黃榮

四十六

　　我為你所做的這一切，永遠塵封在我寂寞的回憶裡，你永遠不會知道。

　　心雨傾盆而下，卻無法打濕夢靜的心。我不知道此時的她作何感想，也許已經忘記了我的姓名。其實我也不想把此人塑造得如此絕情。但沒辦法，誰叫打擊我的人，是她。

　　我恍惚地飄在路上，感覺雙腳懸在半空，毫不費力地移動了幾十裡路，不知道來到何方，一片荒野，居然有一股淺淺的清泉從畫面蜿蜒而過，還算有點生氣。我上前去洗了把臉，感覺暖流入心，人開始覺醒。

　　抬頭看，蔚藍的晴空，鮮紅的驕陽。讓我想起了小哦和小呀。

　　我也想過進那個算命網站試一試我和小哦、我和小呀的緣分，但很快就打消了這個念頭，並且一直不曾試過。

　　我不想讓命運左右我的選擇。

　　但最最關鍵的是，我根本就不知道小哦和小呀的本名。

　　也許我現在立即死在這片不符合自然規律的不毛之地，會比較符合淒美愛情故事的傳誦標準。遺憾的是，我此刻的求生欲望卻異常強烈。然後是這種鬼地方居然發現有車，只是車子的造型比較獨特。於是我不假思索上了這輛車。車子慢悠悠地行駛著，我歸心似箭，大叫司機快點。司機不予理睬，我行我素。十分鐘後，我發現周圍形勢不太理想。這時司機開口說：到了，下車吧。

　　我從車上下來，看見前面一塊牌子上赫然寫著：野生公園。

　　這件事讓我想起來就後怕，萬一要是命背碰到老虎狗熊之類的傢伙，必定身首分家，成為本年度死得最為慘烈的一個，那就太冤了。雖然這樣也能被世人傳誦。

　　從這裡也可以看出，現在的我是多麼的珍愛自己的生命。

　　原來人失去慰藉，也能繼續生存。也許，生存是一種本能。或者，我已經找到了另外的慰藉。

　　回去住所以後，我只想過一種平靜如我所想的生活，遠離人類，遠離紛擾。然而就在我入住招待所的第七天，對面的馬路開始施工，機器轟鳴人員嘈雜，讓我仿佛夢回學生宿舍。而且這支施工隊出奇的勤奮，日夜加班加點，讓人片刻不得安寧。經過我連日的觀察，猛然發現，原來他們有兩套班子在輪流值班。我差點沒從視窗跳下去，不過才二樓。

　　我不堪忍受時代的發展所帶來的折磨，於是產生了迅速逃離此地的想法，並進一步實踐，於當日傍晚坐上了長途客車，沿途反方向看著來時看見的風景，絲毫沒有書中所說離開家鄉時那種惆悵的感覺，只有解脫和釋然。

　　坐在車裡，燈影交錯，這應該是很適合人思考的時候。但不幸的是，我的旁座是一個民工，他使勁地吸著一塊錢一包的909，空氣指標為嚴重污染。而且此人吸完還不忘破壞一下這座正全力創建文明衛生城市的衛生，屢屢顯示彈指神功，每一個煙頭幾乎擦著我的臉頰飛出窗外。

　　車子經過鄉下的時候，我的旁座終於下車，我也開始能有安靜的心情來回憶一些藏在心裡多時的事情。

　　下節課是體育課，我清楚地記著。同學們都陸陸續續地出去上課了。我埋頭做題，還有我身邊的夢靜。她因為身體原因一般不去上體育課。每次體育課都見不到她，我總覺得空了許多。有幾次我甚至早退就為了回來陪她。但無奈，策略失敗，因為有幾個偷懶的女生次次都比我更先早退。你說你們都肥成這樣了，還不搞搞鍛煉減減脂肪，就不怕將來沒人要嗎？

　　所以這次我改變策略，我逃體育課，不過代價是給班主任那色狼的腰包捐獻一點罰款。很快教室裡只留下我們兩個。我們都在做題，一直到上課鈴聲響起，周圍沒有了喧囂。我也不知道該怎麼繼續下去。其實為了這一刻我失眠了好幾個夜晚，想出了好幾個方案。然而到了關鍵時刻，我卻不知所措。我暗暗責怨自己怎麼就跟老豆一樣沒出息。這樣下去肯定沒戲。我只好安慰自己，其實意淫一下也挺好，只要有她在我身邊，就感覺一下吧，權當我們正沐浴在愛河中，多麼浪漫，多麼溫馨，多麼甜蜜……

　　我意淫了半天，口水一瀉千里都不知道。俄頃，一張紙巾從底下接住我的液體。我回過神來，發現夢靜紅著臉，專注地欣賞著黏糊糊看上去很好吃的液體從我嘴裡傾瀉到她手裡的紙巾這宏偉壯觀的一幕。我看著她那饞樣，差點脫口而出，你想不想嘗一點？

　　「不好意思，有點感冒。」我用手擦擦嘴，用傻笑來化解尷尬。

　　「還要紙巾嗎？」她小聲說。

　　「不不，謝謝。」我緊張得舌頭打結。

　　短短的三句對白後，我們一起再次沉默。大約上課過了五分鐘，我開始坐不住了，因為有了尿尿的欲望。正準備起身去廁所，她突然把攤開的練習冊移到我的面前。

　　「請問，可以教我做做這道題嗎？」

　　我把蓄謀已久的尿又使勁憋了回去。

　　「呃——這個……」

　　這個題目我再讀三年高中都不會做。雖然我在班上身居要職——物理課代表，就是給物理老師跑腿的，但那絕對是被陷害的，瞭解我的人都知道，我除了語文和體育其他科目實在慘不忍睹。夢靜應該不會不知道我的成績比她差遠了吧。莫非難道也許……

　　我裝出一副認真思考的樣子，其實早已想入非非，飛躍了十幾個時空，我和夢靜住在一個美麗的山野，男耕女織。夢靜幫我擦掉辛勤的汗水，對我溫柔地說：孩子他爹啊，再過幾年，我們的小苗兒就茁壯成長了。

　　我說：用不著幾年，秋天就是那收穫的季節。

　　孩子他媽給我一粉拳，說：傻。我是說咱倆的小苗兒。

　　哦。我呵呵地笑，跟個傻逼似的。

　　孩子他媽抱著我的臂膀，依偎著我，說：等他們長大了，女娃，我來教她紡織，男娃，你……

　　「你想出來了嗎？」夢靜無情地將我的夢想擊碎。

　　「啊……啊……啊……」我緊張得全身顫抖，然後做了一件讓我畢生後悔的事，我頭一熱，居然一躍而起，然而踩著幾個平時跟我過不去的傢伙的課桌，飛出了教室。當時我邊飛邊還在想：我飛的姿勢還算帥吧。

　　之後我神經質地狂奔進了廁所，醞釀了半天卻尿不出來。最後痛苦地躲在教室旁邊的角落裡，淚流滿面。

　　等我心情平復，回到教室，我鼓足前生今世的勇氣，向夢靜坦開心扉，表白真心。

　　夢靜低頭不語，隔了很久，她終於羞澀地點了點頭。然後我拉起她的手，來到廣袤美麗鳥語花香的大自然。我們一起看花，一起戲蝶，一起下海，一起追逐，一起歌唱，一起談人生，談理想，一起用四十五度角仰望長滿雲朵的天空，大聲說「我愛你」，一起一邊聽那些永不老去的故事一邊慢慢皓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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