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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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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時間裡,老豆自暴自棄麻木放縱,犯錯頻繁,其中包括敲碎教學樓的玻璃,摔壞同學新買的文具盒,大搖大擺不喊報告自由出入老師辦公室,等等。事後得知老豆做這些事情都是在給自己壯膽,至於壯膽的目的是什麼,同樣不得而知。只知道此人在傷天害理的時候,都是在沒有目擊者在場的情況下偷偷摸摸幹的。老豆說,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這樣的生活一直維持到老豆生平第一次向異性表白為止,恥辱歷史終於宣告結束,結果不出意外,自然是被人拒絕,於是新的恥辱歷史又開始了。表白的第二天,阿葉從此就銷聲匿跡了。 老豆痛苦得無以復加,但始終保持堅定樂觀的想法,他相信他的阿葉是去別的地方拓展業務了,不久之後還會回來。而我認為,那女的確實是去拓展業務了,不過是給老闆們當專職「淫業員」去了。老豆開始還沒明白過來,稍後對此話進行了一番語法分析終於恍然大悟,接著大發雷霆,並揚言不找到阿葉他就跳樓。 老豆跳樓後,我萬分悲痛了一段時間,然後決定把此人徹底忘記。 在失戀之後老豆一直不曾理過我,我給他做了大量思想工作,耐心開導他:這種女人,賣茶葉蛋是假,賣淫是真,之所以在學校門口賣,是因為老闆們都喜歡來學校物色姑娘而方便推銷自己,你不能因為這樣的女人而從此墮落消沉,浪費了自己美好的青春,老豆同學,讓我們一起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吧,社會主義事業還等著我們去建設。 可惜這些話對陷入太深的老豆已經完全不起作用。在消沉了一段日子後,此人終於爆發,每天起早貪黑沒日沒夜地四處尋找阿葉,主要地點選擇在市內各個學校和菜市場,然而無果,於是間接驗證了我的猜測。在跳樓之前老豆跟我說了唯一的一句話:怪不得她的茶葉蛋這麼難吃。 於是阿葉,這個真名並不叫阿葉的女人,成為老豆短暫一生中暗戀的最後一個物件,也是時間記錄最長的一個,並不再有機會打破,前後剛好一年。 完成跳樓偉業後,各界出來各種說法,其中占主流的是,高三一考生因為高考失利而跳樓不幸身亡。而我們的學校對外界宣稱的是,該學生是搭凳子曬衣服時不慎摔下樓去的,純屬意外。但矛盾在於,事件是發生在高考之後,然而學生考完就全部離校了。至於老豆為何將演出地點選在學校宿舍的樓頂上,千古之謎。而當我接到這個消息之後,始終不曾前往考察。因為老豆的死,我有很大的責任。 說真心話,有老豆這位朋友,我是很欣慰的,因為你永遠不必擔心他會與你爭奪同一個女人,即便爭奪,此人也並不能構成任何實質性的威脅。給我這個深刻印象是在高二,我們的新班花出現,老豆也只是過過嘴癮,並不曾真正動心,始終恪守原則,不動兄弟身邊的女人。當然,這只是此人的官方說法。 死無對證。 而當年的我,其實比老豆也好不到外太空去。每天僅是在請夢靜給我讓位進去時假咳一聲,其餘時間,我們都很沉默,好似兩個語言不通的異國人。整整一個月,我們不曾進行語言交流,奇怪的是,我們不經意的眼神相會幾乎每天都要來兩次。說實話,我極度討厭這種含蓄的方式,因為這種不確定的感情讓我苦悶,我嚮往有人能在我耳旁說出那三個字,然後靜靜體會愛情帶來的幸福。時光倒轉兩年前,我寫了人生第一封據說叫做情書的東西,托人轉交給了我心儀已久的一個文靜姑娘,並在情書中向她提出這種要求。沒想到她很快就滿足了我,送出情書的第二天,此人跑到我的跟前,大聲呵斥:真變態! 作為一個男人,也許從一開始就應該採取主動才對,而不是像現在拖了這麼久,弄得彼此尷尬,再想主動勢必更加尷尬。我和夢靜的第一次對白發生在一個月後,我光榮當選物理課代表。以前曾有過兩個人當,第一個得肺癆死了,第二個患上抑鬱症也學張國榮去了,然後位置一直空缺。物理老師大吵大鬧要我們選條狗供她使喚,為此名字她都想好了,就叫課代表。於是班裡決定選出最不受歡迎的人來當。我本來還不是人氣最旺的,票數第一的那位知道結果之後心生絕望,直接就上吊了。然後順水推舟換成了我。當課代表的第三天,夢靜就和我說話了,她問我今天要不要交物理作業。我本想說,本來是要交的,但你是例外,你享有特權,因為在我心裡,你是最特別的。但不幸的是,我當時激動得無語,從頭至尾只點頭說了個「是」,然後踩著椅子從旁邊的窗戶跳了出去,躲在走廊上竊喜直到上課。 往後的時光,我一直在等待她對我說的第二句話,然而卻一直沒能得逞。即便是在交物理作業的時候。也許在她的心目當中我是一個不容易打交道的人。而我也總是在努力維護著自己深入人心的酷,認為主動和別人說話就會有損形象。直到一天,這種僵局才被打破,因為我玩轉筆時,筆不慎飛進她上衣後面的帽子裡,而此時她正置身於題海,不問世事。好在此筆求生欲強,從帽子裡探了個筆尖出來,我剛想趁其不備偷偷拿出之時,不料她一動身,換了個坐姿,那支筆就入土為安了。當年我瀕臨破產,這支筆幾乎就是我的全部家產。所以隔天迫於經濟壓力我終於向她主動打聽我的寶貝筆的去向,好讓曾經與之相依為命的主人安心。說這話的時候,我儘量飽含深情表現出失去親人時的痛苦。夢靜聽後潸然淚下,安慰我節哀,然後翻看她的帽子,巧的是,此筆猶在,安然無恙。 慢慢我才發現,原來夢靜身患重疾,病情嚴重時,經常上不了幾天學,就得回去休養一陣。沒有她在旁邊的日子,我總是極度失落。一個雪日,上完第一節,我的旁座仍然是空的,已經空了差不多半個月了。我想今天她應該不會來了。結果第二節課時,身殘志堅的她頂著風雪來到教室,小臉凍得紅撲撲的,從她進門到落座,我一直驚訝地望著她,而她也一直在看著我,我們就這樣含情脈脈地注視了三十秒,最後也不知是誰先把目光轉移。這是我有生以來,和一個人類眼神交流最長的一次。那天放學,我騎著自行車一個人在回家的路上,一團紅色從我身旁掠過,我抬頭張望,夢靜出現在一輛輕騎的後座上。然後相對車速讓她離我越來越遠,我心中說不出的落寞。 我和小哦漫步在城市的夜晚,一路上走走停停,幽幽街燈仿佛能照見彼此的心事。我們聊了很多,不知不覺走了很遠。 「春節快到了,你該回了家吧?」小哦問道,眼望前路。 「不知道。」我十分茫然。 「為什麼?」小哦微驚道。 「我父母很早就離婚了,我媽跟著別人跑了。」 「但你還是應該回家陪陪你父親啊。」 我歎出一口氣,消散在幽靜的夜色中,說:「那也算家。」 這時小哦突然沉默起來,讓我有些不適應,於是問道:「你呢?」 「我父母八年前去世了,車禍。」 「對不起,小哦。」我滿心愧疚,同時記起小呀曾經在我叫她大姐時有過的異常,原因在此。 「沒關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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