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色煙花(40)_黃榮

四十

　　第三章

　　和新同桌坐了大約一個月，逐漸瞭解了她的性格，發現她是個很靜的女孩子，沉默寡言的時候多過與人交流的時候，當然不排除做作或者作為新人應該矜持的可能。但我還是懷疑她是否真是喜歡紅色，或者說她是否適合紅色。因為在我的概念中，紅色代表了奔放和熱情，而身邊的她，並不能讓我感覺到半點，只是偶爾有人有事請她幫忙的時候，她才表現出她紅色性格一面。是我感覺錯誤，還是她的紅色性格還沒有完全釋放？

　　無論上課或者下課，即使與別人打鬧扯淡，我常常會因為這個問題而不自覺地開小差。

　　「小子，最近咋了？裝憂鬱啊？」老豆拍我腦袋一巴掌。

　　「你說她怎麼就會喜歡紅色呢？」我自言自語，不留神洩密了。

　　「她是誰？喜歡紅色？」老豆連連追問，然後立馬領悟，「想姑娘了？」

　　「什麼姑娘？」我開始遮掩，沖他揮一揮衣袖，「蹲一邊玩泥巴去。沒見我在思考嗎？」

　　「思春吧？我就不揭穿了，自己人總得留點面子不是？常言道，哪個少女不懷春，哪個少年不動情？年輕人啊——」老豆跟一夕陽紅似的感歎道。

　　「你他媽淨會胡扯。」

　　「我胡扯？你丫臉咋紅了？」

　　「我面色紅潤萬人迷不行嗎？」

　　「連兄弟都不肯說，太沒義氣了。」

　　「我的事你他媽少管。」

　　「喜歡人家就去表白唄。扭扭捏捏的，真他媽不是男人。」

　　老豆跟我從初中起就是同學。初中的時候我比較喜歡獨來獨往，直到畢業時我除了幾個出鏡頻繁曝光率較高的班幹部之外甚至不能順利叫出班裡其他同學的名字，認識老豆也純屬意外，記得是一次幾個流氓學生毆打事件，那陣子正值學校積極開展嚴打活動，於是此事成為教育學生的典型事例，在學校廣播裡通報批評了一個禮拜，而老豆就是這次事件中的受害人。而整個初中老豆和我只說過一句話，地點是在老師辦公室裡面的廁所，當時老豆說了一句富有深意的話：「媽的這種地方怎麼會出現避孕套？」

　　然後是薩達姆政權垮臺，我們在同一所高中重逢，覺得這是緣分，從此混到一起。此人有個癖好，一個星期七天穿七種不同顏色的內褲，據說是為了讓生活處處都出現彩虹。然而這個熱愛生活的人物一生卻充滿了悲劇色彩。

　　在此悼念一下。老豆這人吧，光會磨嘴皮功夫，沒什麼真本事，成天在我們面前把自己吹得跟個情聖似的，而據我所掌握的情況，他是我們班男生裡面唯一一個在當時還沒翻包皮的。為此他自卑難當，時常沒事就去路邊看電線杆上的小廣告。自卑所帶來的後果就是膽子小，老豆見到自己喜歡的女生，佛山無影腳都踢他不過去，表白就別提了，只怕等到這一天，那女的早就成孩子的媽了。說起此人的暗戀史，編成紀曉嵐的《四庫全書》估計都不缺素材。班裡班外校內校外，只要是長相不太觸目驚心的，基本都被此人暗戀過。沒兩天這小子就活蹦亂跳跑我跟前來說換人了換人了，以後你就叫××大嫂，但千萬千萬別當著人家的面叫。

　　而在此人意淫過的無數女人當中，時間最長的是一個叫阿葉的漂亮姑娘，曾在我們校門口賣過茶葉蛋。「阿葉」是老豆私自幫姑娘取的，真實姓名至今不詳。想想也沒其它好名字可取，如果哪位美女叫阿蛋，也算她完蛋了。我質問老豆，你怎麼能不通知人家父母就幫人家亂取名字啊？人家男朋友知道了怎麼辦？

　　老豆顯然被第二個問題刺激到，說：不會的。據我的瞭解，她還沒有男朋友。

　　我大為詫異，問：怎麼，她和你說話了？

　　老豆歎氣道：還沒，只是近期目標。

　　我放下心來，又問：那你怎麼知道她沒男朋友？

　　於是老豆給出一個極具說服力的證據，反問道：你捨得這麼漂亮的老婆去賣茶葉蛋啊？

　　物價還沒飛漲的時候，阿葉的一個茶葉蛋居然賣到史無前例的五毛，然而顧客不絕，當然公的占了絕大部分。那茶葉蛋顯然比她人遜色不少，可能是對比的緣故，看到如此秀色可餐的姑娘，是男人都會茶飯不思。所以，很少見到有人能把她的茶葉蛋整個吃下的。這一度造成我校垃圾桶極度飽和，打開一看，全都是臭氣熏天的茶葉蛋，掌管垃圾桶的學生向領導多次反映情況，希望得以改善，然而一段時間過去，問題依舊。這沒辦法，因為就連校長在內的很多領導同志每天早上都在排隊爭相購買茶葉蛋，順便給予阿葉人文關懷。而老豆是個例外，每次不但把茶葉蛋吃得一點不剩，而且吃完還要意猶未盡地將指頭上的殘渣舔拭乾淨。

　　老豆一天的快樂來源在於，早晨早早趕到校門口排隊，緊張忐忑地盼望著近距離一睹自己的夢中情人。阿葉長得水靈，卻不怎麼愛說話。有人說，多好的姑娘啊，只可惜是個啞巴。老豆當即就跟那人決鬥，並人生中第二次上了學校廣播，只是老豆這回角色轉變成了兇手。老豆在我面前恨恨地說，我他媽就看不慣這種造謠的人。我問他，你怎麼知道這是造謠。他淡然地說：我和你大嫂說過話了。

　　我頓時為老豆的進步感到歡欣鼓舞，心急地問：她怎麼說的？

　　老豆歎了歎氣：她當時對我說：漲價了，一個六毛。

　　我哈哈大笑，看到老豆痛苦的表情後，克制住自己，安慰道：好歹前進了一步。繼續努力。

　　幾天之後，老豆的兩隻眼睛貌似倆茶葉蛋，打聽得知原來是失眠造成，原因死活不肯交代。不過從他最近表現出積極樂觀的生活態度來看，八成又和大嫂說話了，說的話不外乎茶葉蛋漲價之類。然後我從別人那打探到，阿葉的茶葉蛋已經漲到歷史性的一塊錢一個。這意味著，老豆和大嫂又說了四次話。

　　老豆由此深受鼓舞，決定進行更深一步的發展。隔天早上一次性問阿葉要了四個蛋，比往常翻了一番，同時期待今天能有更大的收穫，結果從頭到尾阿葉正眼都沒瞧他一下。老豆深受打擊，為此鬱悶了足足半個禮拜，並且賭氣不再買茶葉蛋，讓其經濟上蒙受巨大損失，以此作為報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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