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色煙花(39)_黃榮

三十九

　　於是史上最恐怖的一天終於來臨。以前我對於那些不願意陪自己的女友逛街的男的極為反感，並認為這是他們不夠愛她們的表現。卻萬萬沒想到孑然一身的我居然也給撞到這種倒楣的事情，然後積極加入到這些人的聲討行列中。然而他們和我的區別在於，他們終究是有回報的，所以必須先盡義務。而我幹這些全都是無償的，即便是無償獻血都還能領到一袋牛奶和一句謝謝，學生獻血還能滿足入黨的必須條件，更何況幹這些所須忍受的痛苦是無償獻血所能比的嗎？

　　女人一旦瘋狂起來，就忘乎所以體力充沛，所以逛街所考驗的僅僅是男人的耐力。然而這還不是最大的問題。最欠扁的是，她們在買一件東西的時候經常會問到你好不好這樣欠扁的問題，如果你如實回答不好，那你就欠扁，因為她們覺得這是對她們審美能力的公然蔑視。如果你違心地說好，那你同樣欠扁，因為她們又會覺得你根本就是隨便敷衍態度不夠誠懇不給她們出主意之類。如果這個女人還不至於讓你愛得盲目，我相信大部分人都有將此人痛扁一頓然後趁早甩掉的想法。

　　以上便是我陪小呀逛街一天之後的感想。從這以後，我的人生觀發生巨大變化，不再視娶媳婦為人生最高理想，原因是我在此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認為，女人是種十分可怕的動物。

　　之後回家的路上發生了一件事情，讓我對生活重新燃起了希望，因為通過這件事情我發現，原來這個世上還有如此純真的人。

　　事情是這樣的，我和小呀剛從公車上下來，突然聽見「砰」的一聲巨響由不遠處傳來，於是火速趕往現場。

　　儘管我和小呀竭盡全力一路奔襲，但結果還是晚來一步。巨響的製造者已被緊急送去醫院搶救。

　　此時一位賣土雞蛋的老大媽，用正冒著熱氣的手，向上一指棚頂的一個大窟窿，唾沫四濺地說：這小子以為自己真的有輕功，可以飛簷走壁，居然爬到石棉瓦上去練習，這笨蛋過分相信石棉瓦的承載能力，結果剛邁出實質性的第一步，就踩出個大窟窿，直接從十米高空做自由落體下來，摔了個半身不遂內分泌失調。

　　說完低頭，又去繼續平靜地扒掉雞蛋上面熱騰騰香噴噴的雞屎。而我則無比驚訝於此人的語言組織能力。看來，群眾的語言真是鮮活的。

　　旁邊一群人仍圍著一攤血回味無窮，眾多遲到者無不懊悔。一位有幸目睹這一精彩瞬間的現場觀眾在我們面前感歎道：那叫一個刺激啊！

　　這件事情給我的另一個啟發是，生活其實可以不無聊，因為到處都有意外在發生。

　　掌燈時分，老兵隨風潛入夜，把車停在我住所的門前，我迅疾迎上去。老兵下車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我錢包呢？」

　　我故意岔開話題，繞車一周，並用羡慕的眼光打量，讚歎道：「你這車夠氣派的啊。」

　　「那可不是。」老兵聽到誇讚，條件反射般得意起來，「你丫反應夠遲鈍的啊，整整隔了一天才有所覺悟。」

　　「主要是我這人出言向來就很謹慎，而且很少誇獎，一旦誇獎就說明此物到了非得誇獎不可的地步。」

　　「哈哈哈哈……」老兵大笑起來，顯然已經忘記了此行的目的。

　　「老兵，不好意思，我家有急事叫我馬上回去，今晚上的車。你也知道，要過年了，事多，要不……」

　　「要不我送你？」老兵表現得十分熱情。

　　「你真是個東北人。」

　　「什麼意思？」老兵臉色突變。

　　「東北人都是活雷鋒嘛。」

　　「一句話，讓不讓送？」

　　「說心裡話，我也很想再坐坐你這車，但已經有人答應送我了，就不必麻煩你了。要不，你先走吧。」我裝出一副難為情的樣子說道。

　　「行，哥兒也不為難你了。祝你一路順風。」

　　說罷，老兵坐進他的帕薩特，閃了兩下燈，鳴了兩聲喇叭，豪氣地向我告別。結果由於天黑路窄，老兵在我指揮下，花去將近半個鐘頭才倒車成功，灰溜溜地跑了。

　　轟鳴聲徹底消失在夜空的時候，我覺得我有必要為實現自己過去的夢想而奮鬥了，於是用心良苦地計算離實現擁有一輛桑塔納2000還有多遠，計算的結果是，以我目前的財富積累速率，不吃不喝，不出意外，估計到那時桑塔納已經停產。然後我堅決拋棄了這個可笑的想法，覺得人還是活得現實一點比較好。

　　這時小哦下樓來。我對她人文關懷道：「你怎麼下來了？外面好冷。」

　　「我聽見喇叭響，所以下來看看。」

　　「反應夠快的啊。」我笑。

　　「不是看你在忙著倒車嘛。」

　　「車都讓人開走了，還看什麼？」

　　「怎麼，那是你的車？」

　　「呃——將來會有吧。」於是我又重新燃起對車的渴望。

　　小哦笑了笑，但很快便又恢復政治面貌，說：「走走吧。」

　　「嗯。」我朝她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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