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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出院那天,小哦和小呀雙雙到齊,歡歡喜喜地接我回去,兩位大美女一左一右地攙扶著我這個病人。小哦的藍色,我的白色,小呀的紅色,我們仨形成一道獨特的景觀,碰上視力抱歉點的還以為法國國旗。我們所到之處,所有人駐足觀看,躺手術車上一個奄奄一息的老傢伙還坐了起來欣賞。出醫院門口時,我大喝一聲「停」,接著她倆用奇異地目光盯著我,問:「怎麼了?」

  我壓了壓雙手,示意她們鬆開,然後像一位即將離開祖國的華裔老人,戀戀不捨地說:「讓我再看最後一眼。」

  我驀然回首,淚水漣漣,說了一句話:這裡的護士不錯,下次還要來這。小哦小呀立馬暈倒。

  接下來在家休養三天,當了三天國寶。然後結束病假,滿腔熱忱地重新回到為人民服務的工作崗位上。一個月不見,辦公室裡那仨幾乎忘了我是誰,因為此時他們已經改打三人麻將,並且樂在其中。接著我駕輕就熟地往他們三人中間一坐,圍成一個溫馨懷舊的結構,他們頓時熱淚盈眶,握著我的手激動地說:「你終於回來了。」

  至於他們為什麼如此激動,不是什麼老戰友重聚之類老調常談的東西,而是因為他們三個的水準均衡,我不在的這些日子裡,他們的收入大大下降了。

  結果元旦後上班的第一天,我就輸光了以前大概需要打一個禮拜才輸掉的錢。然後我意識到,這一個月裡,他們苦心操練牌技,進步飛速。而我起死回生之後,幾乎武功全廢,被同志們落下太多。我深感慚愧,於是每天將麻將帶回家去,廢寢忘食,潛心練習。一個禮拜之後,終於修成正果。而此時他們三人已經得知我勤練有成得道成精並且復仇心切,於是狡猾地找各種藉口儘量避免與我交手,並勸慰我說什麼君子報仇十年未晚賭博敗壞社會風氣之類的廢話。

  整個公司一直沸騰到過年放假,最後到外面吃喝玩樂了一天,然後就地散夥。而我始終惦記那筆打麻將輸掉的鉅款,想這年是過得不踏實了。之後在自動取款機查看到工資獎金已經基本到位,便將煩惱置之度外。

  回到住所,我掂量著手裡這筆錢,琢磨著該怎麼過這個年,琢磨得暈頭轉向,原來是餓了。不一會,接到老兵的來電,說他在「江風雨火」,叫我馬上過去。

  我思索半天,不明就裡,問,你在幹嗎?釣魚還是放火?

  那頭罵道:你丫少裝逼,就是上次你姐生日我們去過的地方,快來。

  我恍然大悟,回罵道:媽的不就是漁民之家嘛,搞這麼文雅幹嗎。

  那頭斷線,然後我風風火火趕到那兒,進門時留心看了一下招牌,明明寫的是「漁民之家」,他媽什麼眼神。

  然後想想,他媽是無辜的,得罪了。一個小時直到酒足飯飽之後,我突然開竅,還是跟他媽有關。

  用餐過程中,我注意到老兵坐的就是上次我姐坐過的位子,看來這小子還沒死心。而他在旁邊的椅子上放著一個巨大的牌子,上面寫著「FREE HUGS」,可惜鄙人英語詞彙量有限,只看懂FREE是自由和免費的意思,HUGS這個單詞始終不解,我以為是藥物之類的意思,合起來就是免費藥物,然後展開豐富的聯想,不幸想到毒品農藥之類的玩意。

  我好奇地問老兵這什麼東西。老兵故弄玄虛,笑而不答,將那牌子慢慢翻過邊來,只見另一面寫著「抱抱」。

  但賣國的是,我連這兩個漢字都沒能看懂。估計老兵上次打完架之後,腦子斷掉一根筋沒給接上,於是我又問:你他媽搞什麼飛機?

  老兵神秘地笑說:呆會瞪大你的狗眼瞧好了。服務員,結帳。

  AA制結完賬後,我們離開。走的時候我特意留心觀察了一下這裡的環境,因為上次光想著整人去了,所以沒多大印象。其實這家飯店是漂浮在江上的一艘龐大的輪船,整成漁船的長相,江邊栽種了一排脫髮現象嚴重的紅楓,然後還在江面上點燃了一些火焰增加情調。這時我猛然想起老兵在電話裡所說的原來是「江楓漁火」。至於老兵為何會突然冒出一個如此文縐縐的東西來,我的解釋是:沒辦法,瓊瑤的東西看多了都是這德行。

  老兵占公家便宜過去一周年,小資生活開始滋潤,于元旦之前加入有車一族,在二手市場買了一台上面標誌著PASSAT的棕紅色跑車,並在我住院期間多次邀請我出院之後一起去兜風。若干年後,我終於弄清楚此車和我曾經夢想的桑塔納2000一樣,也是傷害大眾的。

  老兵買車的想法由來已久,還在我們大學創業失敗天天吃泡面時,此人就經常在我耳邊念叨,我當時就嘲笑他白日做夢,如今我也笑他:夢想終於實現了啊。不過是苦笑。

  至於為何先買車而不是先買房,老兵的官方理由是,車是男人的夢想。而實際的情況是,追女孩子比較有利。老兵之所以如此著急實現,主要是上次我姐生日那天王富貴的寶馬給他造成的刺激太大,認為我姐這樣身份的人必須嫁給一個有車的成功人士,而且她本人已經坐過像寶馬這樣的辣車,必定會嫌棄坐桑塔納之類的,然後老兵大膽猜測寶馬恐怕得二三十萬,於是挑了一台差不多的,料想我姐一定喜歡,等買車回家研究附送的雜誌發現,那個叫「別摸我」的傢伙可以報廢掉十幾台他這樣的車。於是自卑難當,晝伏夜出,始終不曾約我姐出來參觀。其中還有一個尷尬的原因是,老兵至今還沒拿到駕照。這廝只敢在月黑風高的時候,開開夜車過過幹癮,白天則繼續坐公交。長此以往,此車養成典型夜貓子的生物鐘,白天發動它總是熄火,一到夜晚,此車便精力充沛性能尤佳,常常在無人操控的情況下,沒事自己吼兩聲,讓人誤以為撞鬼,而老兵這人又比較迷信,為此還出錢請一道士前來做法。

  我在這個馬路恐怖分子所駕駛的車裡緊張萬分,連寫遺書的打算都有了,並且為自己清白一生,到現在還沒有組建一個幸福的家庭而深感遺憾。老兵由於在熟人的面前夢想實現,不由激動萬分,在無人路段經常油門到底,讓我體驗數回驚魂一刻。這時我格外珍惜生命地喊道:老兵,求求你慢點。

  老兵這才有所收斂,開始四平八穩。然後在前面遇見一個紅燈,老兵腳底猛地一踩,車子頓時騰空飛了出去,經過路口時,所有車輛驚恐不已地打方向繞開。我心想:完了,又來了。

  然後車子趨於穩定,老兵摩挲著胸口,心有餘悸地說:媽的嚇死我了,刹車踩成油門了。這句話讓我當場沒昏過去。

  半小時後,商業步行街,停車場。車子緩緩停下,我戰戰兢兢地下車,從沒像此時一樣感覺過大地是如此的踏實。老兵把車門瀟灑地一摔,同時觀察周圍是否有美女看到。然後此人一副豪言壯語的樣子對我說,我去咪表。結果沒走多遠,老兵就癱倒在地,我連忙過去攙扶,老兵擺了擺手,說:沒事,就是腿有點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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