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色煙花(25)_黃榮

二十五

　　此車後來被我拋棄，以高於原價三倍的價格轉賣給老兵。老兵從此開始日思夜想殫精竭慮，用盡各種辦法，目的就是讓車早日報廢。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就是這樣一輛始終頑強的好車被這樣一個心理變態的人給結束了輝煌坎坷的一生。據目擊者稱，死因是被一輛大型卡車輕輕碾過，成為一張照片，死相雅觀。樂觀的估計是，這傢伙死也要死得有型點。而這個想法馬上被無情地駁回，原因是，這裡犯下了一個不可饒恕的常識性錯誤，那就是，自行車本來就是死的東西。

　　老兵無不得意自己的傑作，扛著這堆廢鐵從事發地點步行十余裡路終於找到一家廢品收購站，得二十塊，得意忘形，回來的途中被一個小弟弟的三輪童車撞倒在地，屬重大交通事故，無奈肇事者太小，無須負任何責任，於是老兵來之不易的二十塊全部獻給了醫院。

　　經理不出意外的是個胖子，只是這位胖得實在誇張，隨時都有爆炸的徵兆，讓人看到此人的第一反應就是臥倒。此人不緊不慢地挑出我的簡歷，然後看了看我，問道：「你為什麼會選擇我們公司，而沒有選擇其它單位呢？」問完，此人還自作聰明地笑了笑。

　　這樣傻逼的問題居然從一個經理的口中說出，這說明這家公司是沒有前途的。我想實話實說：錯。我給每家公司都投了簡歷，只是沒有碰到合適的。但當時我還是很虛偽地說了一番諸如貴公司怎麼怎麼有實力前途無量之類的廢話。

　　不料此人大言不慚地說：「既然你也瞭解我們公司的情況，那你應該清楚我們要求的門檻也是很高的。」

　　我附和道，清楚清楚。

　　最後此人說了一句讓我哭笑不得的話：我勸你還是再考慮考慮是否來我們公司。

　　這種問題放平時我一定會罵廢話。

　　我將內心所想加以修飾說：不用考慮了，我已經做好充分的準備了，不然就不會來面試了。

　　此人臉色突變，站了起來，說：既然這樣，那好，你現在回去，三天內，我們會給你通知，不送。

　　就這樣，我被趕了出來。

　　一連幾天，非雨即陰，每個晚上我都聽見琴聲，而且每個晚上的曲子都不相同，但每支曲子透露給人相同的資訊——憂鬱。小呀曾說我讓她開心就會有耳福，這說明只有在心情好的時候她才會彈琴，但為何開心的時候總是彈出憂鬱的旋律。開朗活潑的小呀也有心事嗎？還是這幾天的琴聲出自另一人之手？

　　幾日後，天空開始放晴，卻再也聽不到琴聲。感覺有一絲沮喪，但更多的是空虛，仿佛心裡被掏空了一大塊。也許只有在陰雨天裡才能有耳福聽到。我聽得出來，彈琴的人一定不太喜歡陰天。

　　剛好與我相反。一直以來，我對陰天有著一種特別的眷戀。因為在陰天裡，時間像沒有過去，或者過去得飛快，總之讓人感覺不到時間的存在。而且在這樣的天空下，你不必擔心被太陽曬成像剛從煤炭壩裡爬出來，也無須介懷半路突然被天降禍水澆得狼狽不堪。衣服穿多穿少都不怕生痱子或者感冒。自由自在。

　　也不知道是先喜歡上的陰天還是姑娘，反正從很早的時候開始，我就希望有這麼一個陰天，陪伴在我左右的是一個我心愛的美麗姑娘，並且此刻信誓旦旦地說愛我直到永遠，也許過了此刻就很有可能去為別的男的付出所有。所以，時間必須定格在世界末日的那天。讓我到死都相信天長地久。

　　我們手牽著手走在烏雲密佈下的大道，周圍除了我們，再無他人。忽然間，無數在道旁沉睡的泛黃的落葉被一陣秋風驚醒，卷集到灰暗的空中，然後紛紛落下，像下起了一道金雨，其中一片緩緩飄落到姑娘秀美的臉龐，秋葉的溫度剛好與姑娘的眼淚恒溫。這裡給個特寫，之後再採用大氣的廣角鏡頭，烘托出一種世界即將滅亡的氣氛，背景音樂則採用淒婉雄壯的交響曲，當然儘量不要用追悼會上經常放的那種，而是一般美國科幻大片中放的那種。而我和姑娘此時此刻的感受是，用我們此時此刻嘴裡吟唱的一首歌曲來概括：海可枯石可爛天可崩地可裂我們肩並著肩手牽著手……

　　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可惜從來不曾有機會實現。陰天倒是經常遇見，這使得我心情愉悅，然而每每此時想到自己孤單一人，不由得無限感傷。

　　三天內，一切太平。我居然沒有因此而有絲毫失望，甚至都忘了應聘這事，只是在吃飯掏錢時，才會偶爾想起，哦，該去工作了。

　　三天過後的頭一天，我接到我一個久未露面的姐姐打來的電話。電話響起時的來電顯示把我的小心肝著實嚇了一跳。聽到我姐的聲音之後，我才漸漸尋回過往的熟悉。

　　此人系我剛進大一時在一次系裡搞的活動中認識。當時她讀大三，大我兩屆，天姿國色，窈窕時尚，成熟優雅，氣宇不凡，全系公認的系花，即便放在全校亦可進入前三甲。全校男性哺乳類動物十個有九個看見此人會對其產生性幻想，還有一個八成是性無能或性取向異常。

　　那次系裡搞的具體是什麼活動已記不太清，隱約是什麼聯誼會之類的無聊活動，當時在做一個更是幼稚的蠢遊戲，要求二人搭檔，男女現場組合，思想不純者笑稱這是「玫瑰之約」。而我和老兵的想法是，組織這次活動的傢伙絕對是個男的，並且單身。印證我們這一想法的是，我系長相委瑣不堪的團委書記在此次活動中表現得積極踴躍，多次跑過來邀請坐我旁邊傳說中的系花與之搭檔，然而系花絲毫不給面子，屢屢拒絕。這廝發揚共產黨員百折不撓的精神，始終對其糾纏。終於，系花生氣了，後果很嚴重，她右手一把將我提起，大聲昭告世人：我有搭檔了！

　　那天給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那位團委書記在鴉雀無聲的會場因為尷尬嫉恨而極度扭曲的墨綠色的臉，最可怕的是他臉上肆虐的青春痘都差點給擠下來。而我自己當時也蒙了，因為之前進場時，根本沒注意就一屁股坐到了系花的邊上，而且坐下去就後悔，因為這個座位坐墊的右邊有顆釘子突得我屁股極為不爽。我只好將屁股往左挪了挪，但敏感的我很快發現，全場數十雙眼睛緊緊地盯著這邊，很可惜沒有來自異性的。老兵反應神速，向我積極報告情況後，我才猛然意識到事態的嚴重，用餘光瞟幾眼左邊，初略偷賞了幾把美色，再通過大腦進一步構想，我的小心肝不由得撲通撲通跳得好快好快。然後趕緊把屁股挪回原位，以免引起公憤待會走不出會場。在屁股受罪的同時，我安慰鼓勵自己接下來找機會一定要把這美女進行高解析度掃描，然後儲存進大腦硬碟裡，供日後讀取欣賞。

　　後來我跟系花做遊戲的過程中洋相百出。一部分是由於我的怯場，這沒辦法，因為搭檔給我的心理壓力實在太大。另一部分是由於對手出於嫉妒對我百般刁難，幸好系花經常替我出頭保護，才不至於貽笑大方，成為全校師生茶餘飯後共同分享的談資。那次活動結束後，意外發生了，系花主動留了手機號碼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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