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色煙花(13)_黃榮

十三

　　「哦。」我應了一聲，提起筷子夾自己面前的菜。

　　小哦見狀，立即把小呀面前的幾碟葷菜跟我面前的素菜換了過來。小呀不滿地瞪了姐姐一眼。

　　之後我們默然地吃著各自的飯，不再發生對白。小呀更是緘默不語，一直低著腦袋撥弄著碗裡的飯，跟一老年癡呆症患者似的，顯然她還在跟姐姐慪氣。小哦沒有理會，專心吃自己的。氣氛讓我這個外人體會到尷尬。五分鐘不到，小呀終於沉不住氣，把筷子重重一扔，撅著小嘴起身去了客廳，緊接著，電視聲響起，還是原先那個頻道，不過音量更大了些。

　　「別理她，她就這驢脾氣。我們吃我們的。」小哦對我使了個眼色。

　　這是我今天第二次直視小哦的眼睛，相較第一次，這一次顯得冷意又多了一層。

　　小哦的廚藝還真是沒話說。經常聽街道上剛買完菜回來的大媽說：要抓住男人的心就得先抓住男人的胃。如果說小哦的美貌能打動無數男人的心，那她的廚藝更是能把男人的胃一輩子養得胖胖的，人老胃不老。

　　小呀不在，留下我和小哦兩個人吃著一桌子的菜。氣氛不由更加尷尬。我始終小心翼翼地吃著面前的菜，基本上小哦夾一下菜，我才夾一下，她吃得略微有些慢，夾菜的頻率也不高，而碗裡的飯也不曾添加，一口飯菜總要細嚼慢嚥上很久。這讓我想起我過去和工地上一幫女民工們一起吃飯的經歷，滿滿一攪拌機那樣的大鍋的飯，就著一罎子辣椒蘿蔔沒十分鐘就解決了，速度之快，難以形容，看得我瞠目結舌歎為觀止，覺得自己這點飯量真是太小兒科了。我對我們家當工頭民工二合一的老頭說，下次打死都不來工地上吃了，媽的太受打擊了。

　　而我這人吃東西向來注重速度，以至於我現在吃飯的過程中出現了空白期，也就是嘴裡沒東西，碗裡也沒東西，吃了半天肚子裡如同沒東西，拿著筷子不敢舉起來夾東西。我尋思著還是不吃了，這樣吃太受罪了，呆會兒回去泡面。然而我始終還是沒敢放下碗筷對小哦背叛著自己良心和胃說：「我吃飽了，您老人家慢慢吃。」一個大男人，飯量居然如此秀氣，你說陳水扁支持中國統一會更有人信。更何況人家還特地為我張羅了這麼一桌子，過年後就再沒這個口福了。

　　小哦似乎覺察到了我窘境，說：「敞開了吃，這些菜本來就是為你做的，我和小呀平時也吃不了多少。」

　　我雖然知道小哦說這句話時是極其真誠的，但聽後反而更加為難，只是呆呆地回應道「好的好的」，然後又象徵性地夾了兩筷子菜。

　　這時小哦放下了手中的碗筷，起身，左手端起小呀的碗，右手拾起小呀的筷子，然後往碗裡夾菜，每樣菜都或多或少地夾了一點，惟獨在涼拌黃瓜的這道菜上停留良久，也許小呀愛吃黃瓜，也許小呀是為了美容才愛吃。由於她們家的碗極為袖珍，所以菜堆起來像座迷你金字塔。

　　小哦又一次招呼我多吃之後，隨即便端著飯碗去了客廳。我連忙起身給自己盛了一碗飯，並用飯勺把飯使勁摁緊，然後再盛一次飯。典型的饑民來到救助站的行為。接下來我在忙著海吃的同時聽見從客廳裡傳來小哦的扭扭捏捏，碗筷碰觸茶几的響聲，緊跟著是小哦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小哦走回餐廳時的表情很平靜，但我可以感覺到她心中暗藏著一口氣。這個時候我吃飯發出的聲音很可能會煩到她，於是我快速幹掉碗裡剩下的飯，不動聲響地悶頭收拾桌上的殘局。

　　說是殘局，其實菜沒動多少，只是散失了些許熱量，甚至桌面上都不曾誤落半點菜來。小哦此刻突然回過神來，連忙一邊奪過我手中的碗筷，一邊說讓我去客廳坐，呆會兒就泡茶過來。我連說沒關係，手裡兀自收拾著。然後我們發生了激烈的碗筷搶奪戰。俄頃，我和她各自的無名指之間不經意發生了一次親密接觸，那一瞬間，空氣中突然產生了靜電，電壓已達到迫使我們雙方都後退了一步的強度。我們搶奪的那只碗掉在了桌上，搖搖晃晃幾圈後，終於站穩了腳跟。

　　小哦的臉部表情有些錯愕，低著頭摸著被電到的右手無名指。

　　「對不起了。」我輕聲說道，「沒傷到吧？」

　　「沒事。」她做出輕鬆的樣子，「你去客廳坐吧。這兒有我就行了。」

　　「哦。」我應著，轉身離開。

　　坐回到客廳的沙發，電視裡播放的不再是卡通片，小呀面前茶几上的那只碗空空如也。我盯著那只空碗，回想起剛才的那一幕，為什麼我會和冷寂的小哦來電呢？

　　小呀這時坐了過來，見我在盯著她吃過的飯碗發呆，把我搖醒，然後沖我不好意思地笑笑，甜美可愛的笑容讓我回到現實。

　　此時此刻，如果真要讓我在藍色和紅色中做出選擇。我會毫不猶豫的選擇我身邊的紅色，就像我進門時第一眼見到的這個紅色沙發一樣，我會不假思索地坐上這個沙發，即使後來看見了藍色，我也沒有走近那面窗簾。因為紅色一直以來是我暗戀的色彩，小呀是我一直以來暗戀的那種類型的女孩。高中畢業後的四年，我一直在尋覓中蹉跎。這次，無論如何我都不想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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