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十年九夏 | 上頁 下頁
一五


  「啊,我出來的時候忘記看站牌了!」她失色。

  「傻瓜,你給我說哪個學校,我就知道怎麼送你過去了。」他帶有兄長式的寵溺。

  「嗯,沒關係,現在看也來得及。」她湊到林越身前去看他剛才研究的站牌。

  「哈,你這個丫頭!」他醒悟過來,笑著搖頭。

  「喏,人家說過的,要跟你考一個學校,你都忘記了。」她佯裝惱怒,「你自己說,該不該?」

  「好好,是我低估你了好吧?那麼就罰我,呃,罰我一會兒帶你去逛街?」

  「好啊。」她快活地答應。

  坐上的是那種兩層的公車,上面空無一人,並肩坐著,規矩地把手放在膝蓋上,但是兩隻眼睛不安分地瞄窗外去。但是眼角的餘光還是看著他的,闊別,算不算?一整年,全是依靠著那一句承諾才支撐著高三的煉獄生活,好幾次都以為堅持不到最後了,考完之後忐忑了好久,查分數之前祈禱了所有知道的天上的神靈,請求把一生的幸運全部降臨在這一刻,她那麼迫切地希望願望達成,什麼都顧不得了。上帝保佑,她終於來到他的身邊。

  天津的步行街有很多打折下來的衣服,她興致勃勃地就向裡沖,挑來揀去選了三件顏色清爽的T恤,拿到櫃檯結帳,然後跳出店面,把口袋塞到林越的懷裡去。林越提起,帶著她往前走:「不是餓了麼,去吃麻花?十八街的麻花很有名的。不然就狗不理吧!」歐晴指指天:「我不要吃麻花,天氣那麼熱,吃麻花乾燥得很,我也不要吃你不理包子,我要吃霜淇淋。」

  「吃霜淇淋能吃飽?」他懷疑地看她一眼,眼睛瞟向她的肚子。

  在麥當勞裡要了一份套餐,加一份巧克力聖代,吃習慣了,張口就是聖代,白與黑,交融在一起,一勺一勺地舀起來,送進嘴巴一陣冰涼沁心。林越吃套餐,歐晴一邊咬著勺一邊看他三下五除二解決掉一個漢堡。

  「你……有沒有交女朋友啊?」她忽然松掉勺子,眼睛從底下往上審視林越,林越正在咽下最後一口,差點嗆住:「咳……咳,沒。」喝一口果汁全咽下去之後終於順暢了:「你問這個幹嗎?」

  「哦,我剛剛看到那邊有一條小巷子賣一些小東西的,我們一會兒過去看看好不好?」

  「好,可是你還沒……」他話還沒說完,歐晴一躍而起:「不好意思,我去一下洗手間。」

  「噢,那邊。」他指過去。

  步行街的一側有一條橫過去的小小的巷子,有一排整齊的小小的門面,它們面對著面。歐晴一進去就看花了眼,不知道進哪一家才好,從巷口走到巷尾,再回來,在一家小店裡選中一個陶的墜子,上面刻著神秘的符號。她把那枚小小的墜子握在手裡,硬硬的,又軟軟的。陶的奇特的成分在手心中有些微的暖和,她望向林越,喜滋滋地挑了一根由兩股黑繩搓成的繩子,把那枚小小的陶穿起來,她走過去,站在他的身前,遲疑一下,踮起足尖,把雙手環住他的脖子,給他戴上,長了,取下來,請店主弄短一些,可是店主不知道是不敢弄得太多害怕呆會兒又短了,只是一小截一小截地取下來。

  那個秋季的午後,他們就站在這樣一個小巷子的店鋪門口,她一邊懊惱自己沒有穿上高跟鞋,一邊臉面潮紅地一遍又一遍給他戴上那串項鍊,她的手反復地觸摸到他脖子上溫熱的皮膚,心跳得厲害得很,她纖細的身子幾乎掛在他的身前,而他只是一直微笑,什麼話也不說,由得她折騰。終於戴好,長短合適,都已經付了錢,林越才提醒她:「你都不講價的?」她傻兮兮回過頭去:「老闆,有找麼?」那個年輕的女老闆笑吟吟地退還給她五塊錢,她拿著,笑靨如花地對著他,他瞬間失了神。

  不知道什麼時候,大一的新生對校園裡的一切已經熟撚無比,褪去原先的獨特的顧盼姿勢,自行車也不再單獨行駛,身畔別管男女,總歸是有人陪著的。

  不斷地有人失戀,不斷有新的愛情上演,林蔭道的小路上有多情的男生趁著黑夜給女朋友跪下證明自己的真心和她的重要,宿舍樓下有情侶擁抱著親吻,看得杜薇驚訝無比。韓玲在一旁點撥:「別看現在甜蜜得恨不能嵌到彼此身體裡成為共生人,大學裡的愛情麼,多半都是好花不常開的。」她是從骨子裡就看不起在校的學生,還靠著家裡養著呢,就一副無所不能的樣子來追求女生,玫瑰燭光,想像力全給瀝青粘住了,沒有二百五十度熔化不了,要燃燒,等五百五十度吧。

  杜薇對韓玲的分析拜服不已,繼而好奇:「難道一個好的都沒有?」

  韓玲笑:「好的倒是有,不過要看輪不輪得到,大學女生的物件已經在工作,男生的物件還在中學裡,怎麼戀啊?好不容易突破層層關卡好上了,結了婚生了孩子,女的就皺紋滿面,不小心還留點什麼斑,男人四十風華正茂,如果碰巧還有點錢,一撥撥的小姑娘就跟中蠱似的魚貫而至。嘖嘖……」眉目之間全是不屑。

  就是這樣張揚著,對風言風語不管不顧的,倒也快活得很地就過掉了大一。大二的時候,一個新聞系的男生在食堂對杜薇一見鍾情,不,應該說是一聽鍾情,他排隊打飯的時候隊伍龍頭不穩,被迫往後退了幾步,踩到一隻腳,就聽見輕微的「呀」一聲。抱歉地回頭笑,看見一個清秀的長髮女生正皺眉頭看自己的腳,複又抬頭看看他,還沒等他說對不起,已經開口:「沒關係。」聲音柔軟,細碎得令人忍不住的憐惜。蘇哲本以為稍有姿色的女生都是自持絕色,驕矜得很,他以前追過幾個女孩,但是她們都是扭捏著,採取毛主席的戰略方針,敵進我退,敵退我進,幾個回合下來,蘇哲累得掉了層皮,對女孩子的興趣也如迎頭一潑冷水,沒了興致很長一段時間,現下一見到這樣的清純的小姑娘,不由得大為驚訝,難得的是還有如此好的涵養,久旱之後怎能放過。當天晚上就打聽到了班級寢室電話號碼,才知道原來是大蝴蝶韓玲的室友,躊躇滿志地就要定作戰計畫,一個趿著拖鞋的哥們拍拍他的肩,告訴他已經十來個同胞陣亡,給留點尊嚴不要前仆後繼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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