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十年花開 | 上頁 下頁 |
二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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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卻看著窗外:「餐廳裡的菜真難吃,三年了,還是這個味道。」 連海平愣住了,她看著他,笑:「世界上的所有事都會變,只有我們餐廳的菜味道不會變。」 她的面容蒼白,她的神情疲憊,連海平突然覺得那麼多勸慰的話都堵在嘴邊卻說不出口。他隱約記起余樂樂說她的男朋友要出國,他猜,她用這樣拼命三郎的架勢補習英語,或許就是為了陪他一起走。他知道這一天遲早都要到來,雖然捨不得,可是不能說。 這些年,他嘴上都說著「我對強勢的女孩子沒興趣」,可是心裡卻知道,他看見她就會覺得快樂,和她聊天會覺得舒服,他們彼此坦誠,彼此信任。 那麼,如果她離開,他要再用多久,穿越多少人來人往的海洋,才能再找到這樣的一個她? 可是,對於她所選擇的道路,對於她所認定的未來,他只能無條件支持。 他那麼喜歡她,所以,他能做的,就是幫她添熱水,幫她講習題,幫她買好飯菜,陪她一起吃飯,努力說笑話,希望她可以開心。 哪怕把她送得更遠,可是只要她快樂。 雖然他心裡明白:自己做的這一切,收效甚微。 漸漸,就連班裡的同學都看不過去。很多本來關係陌生的同學開始伸出援手,課間常常有意無意和余樂樂搭訕,借機勸她注意身體。幾個知道她失眠的同學甚至幫她找偏方,聽說每晚睡覺前磕葵花籽可以治療失眠,就買了大包的「洽洽」瓜子送給她。老師們也開始扼腕歎息,偶爾聚在一起聊天,也暗指英語四六級制度多麼不合理,浪費了學習專業的時間,還把學生害得人不人、鬼不鬼。 這樣的情形不知道持續了多久,或許是兩個周、三個周,或許是兩個月、三個月……余樂樂越來越虛弱下去,每天走在校園裡都輕飄飄的。她的笑容變得單薄而短促,讓人看了就忍不住要心疼。直到有一次在校園裡遇見許久不見的師妹佟丁丁,她幾乎是瞪大眼驚呼:「師姐,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她伸出手扶住余樂樂,然後看見她有點飄渺的視線一點點聚焦,聽見她笑著輕聲說:「複習好累啊。」 佟丁丁看著余樂樂的臉,終於忍不住吼:「師姐,不就是個破英語四級麼,你至於麼?就算不通過又怎樣,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你真的要把自己折磨死麼?!」 可是余樂樂幾乎沒有什麼反應,她還是那樣微微地笑著,看著佟丁丁,甚至好像她的目光已經穿過佟丁丁看向不知名的遠處。 真的要把自己折磨死麼?她問自己。 其實,只有她自己知道:英語是替罪羊,如果沒有它,她或許連憔悴的藉口都沒有。 而真正的原因,不忍說,不能說。 10-2 似乎,很久都沒有和他好好地聊聊天了。 開始的時候還是他在講學校裡的故事、同學們的趣聞,她微笑著傾聽,貪婪地想要把他的聲音深深地銘記。她極少回答,偶爾的「嗯」、「哦」、「知道了」、「好」、「再見」,就是電話裡她聲音的全部。 他不是沒有察覺的。 他也問:「你不高興?」 也有點著急:「發生什麼事了?怎麼你一直都悶悶不樂?」 他看不見,電話這邊,她咬緊嘴唇,壓抑住那些想傾訴的欲望,想問他「你好不好」,想告訴他「我想你」,想什麼都不顧及地大聲說「我愛你」……可是,不能說,不能說。 只能這樣,一天天冷淡他,一天天疏遠他,一天天讓他覺察到那些愛變得虛無,就像一個縹緲的影子,終有一天會飄散。 要讓他知道:他們的生活中曾經有交集,可是終究要分開。 這是既定的結局。 通電話的時間終於越來越短。 最短的一次,他拿起電話,猶豫著,忐忑著,問:「忙麼?」 「忙。」她斬釘截鐵。 「忙什麼?」 「學習。」 「那,我掛了。」 「好。」 話筒裡傳來「嘀嘀」的蜂鳴聲,他低頭看手機:通話時間16秒。 她甚至沒有說「等我下晚自習再給你打過去」之類的話,就這樣收線了。 他聽見她身邊很嘈雜,有汽車在鳴笛,有人在大聲說話。傻子都知道,那裡絕對不會是自習室。 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瞞著他,不再告訴他關於自己的種種快樂與不快樂? 終於還是從鄺亞威那裡聽到關於她的消息:她和班裡的一個男生越走越近,他們一起散步、一起去逛超市,他輔導她學英語,每天一起吃早飯、一起上課、一起自習,形影不離。 鄺亞威在電話裡的聲音氣急敗壞:「許宸你老婆都要被人搶走了,你還坐得住?」 許宸不說話,鄺亞威更生氣了:「別說我沒提醒過你,本來你們距離這麼遠就很危險,你再不主動一點,到頭來你後悔都來不及!」 他苦口婆心:「許宸你別不信,咱班那麼多同學在師範學院,他們沒必要說假話,大家都長著眼睛呢,誰也別把誰當瞎子。我知道余樂樂不是那種腳踩兩隻船的人,可是女孩子嘛,男朋友不在身邊,覺得孤獨是很正常的。你也別生氣,請個假,回去看看她,該說什麼說明白,該承諾就承諾,該發誓就發誓,女孩子都喜歡聽這個。你對人家關心也不夠,這個你得承認吧?」 許宸明白,鄺亞威的話,其實句句都在理。 可是,就算自己承諾了、發誓了,自己終究在距離她那麼遙遠的地方,又怎麼可能像站在她身邊的那個人一樣無微不至地關心她呢? 她從小經歷的坎坷太多,她是那種需要隨時隨地被告知「你可以很幸福」的女孩子。她祈求的不過是最簡單的生活中的溫暖,是細枝末節,而不是指天誓日。 這些,現在,他都給不了。 他還有四年半才可以畢業,四年半裡,度過了這次危機,還會有新的危機,戰勝了這個男生,還會有別的男生。他們一個個都在距離她不遠的地方,只要他沒有走回到余樂樂身邊,他們隨時都會沖上去做替補。甚至有可能在未來某一天,替補隊員悄無聲息地就上了場。 躲過了初一,躲不過十五。該來的,終究還是會來。 他深深低下頭,第一次覺得自己那麼無力。他以為可以堅定到地久天長的愛情,他以為可以牢固到抵擋住姑姑種種遊說的愛情,終究,還是被她放在一邊了。 好像有什麼小蟲子,一路噬咬著他的心臟,沉重、麻木、糾結,痛苦得讓人想要就此睡去,永不醒來。 如果真的可以那樣,那麼昨天的一切,就都變成一場夢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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