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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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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水泵以外,我還夢到一些不太好意思說出口的場面,我被水泵砸倒了以後,躺在地上,不久來了個女的,前凸後聳,送到我的手邊,我伸手去摸她,摸得很專心。其實,真實的情景是,我被送到了醫務室,女醫生在替我解開胸口的扣子,被摸的那個人應該是我才對。夢裡的一切,都是反的。 再後來,我被鬼使神差送到了一個教室裡,老師說:同學們,歡迎你們,這裡是化工職業大學。我喜不自禁,很衝動地想和老師握手,好像紅軍長征會師一樣,細一看,這個歡迎我的老師竟是我高中時代的班主任。其實,真實的情景是,醫務室裡寂靜無聲,就剩我一個,被扒掉了衣服躺在體檢臺上,像一具等待解剖的死屍,既沒有職業大學,也沒有班主任。夢裡的一切,都是反的。 我做了一連串的夢,醒來覺得頭痛欲裂,好像大腦被摘除了一樣。那是一個晴朗的下午,陽光穿過窗戶照在屋子裡,視窗是一棵香樟樹的樹冠,更遠處是化工廠的煙囪,無聲地冒著黑煙。我努力回憶,我是在甲醛車間擰螺絲吧?我現在在哪裡呢?這個房間裡有一張辦公桌,有一道白色的布幔,牆上還有一幅畫,畫上是兩個人體,左邊那個被剖開了肚子,露出五臟六腑,右邊那個被剝光了皮,露出稻草捆子一樣的肌肉。這兩個支離破碎的人居然還盯著我看,居然還攤開雙手,好像歐洲人表示遺憾那樣。這時我意識到自己是在醫院裡,只有醫院才有這種海報,既然窗外是化工廠的煙囪,那麼,這一定是廠裡的醫務室。 我發現自己的工作服被剝了下來,不知去向,只穿了一件汗背心。我從體檢臺上爬下來,赤腳在屋子裡走,發現自己的褲襠那裡鼓鼓的。這是做了淫夢的後果,如果再做下去就會遺精,那就太難看了。我按了按自己鼓起的部位,希望它能夠平靜下去,但它不但沒平靜,相反更起勁地抬起了頭。這就不能再按了,否則被人看見會以為我在廠裡公然手淫。 我在屋子裡轉了一圈,把布幔掀開往裡面看,裡面居然還有一小間,雪白的牆壁,中間放著一張躺椅。這張躺椅很古怪,好像理髮店的椅子,在扶手前面卻有兩個托架。我看不明白,就走過去,坐在了躺椅上。 這時候,名叫白藍的女廠醫走了進來,她看到我醒了,問:"頭還痛嗎?" 我說:"痛。"說完用手去搓自己的額頭,搓到那個鴿子蛋一般的包上,疼得跳了起來,又落下去,砸得那張躺椅嘎吱一聲怪叫。 她說:"喲!這是你該坐的地方嗎?你趕緊站起來!" 她講話有一種不容懷疑的力量,我只能站起來,身體正中那個不平靜的位置被她看了個一清二楚。她先是有點詫異,後來露出了嘲笑的神色,說:"畢竟是年輕力壯,撞成這樣都沒事啊。" 這種嘲笑的神色我已經經歷過了一次,那次我的下巴磕在了路面上,我認出了她。我說:"啊,是你。" 她說:"喲,沒摔成失憶症。那就好。" "你是廠醫啊。" "對啊,有問題嗎?" 我想了想說:"那天我摔破了下巴,你怎麼不給我治?" "那天我請假,提前下班路過。我只管上班時候發生在廠裡的事,你摔在弄堂口,也沒摔昏過去。"她頓了頓說,"我不用向你解釋這麼多吧?坐到體檢臺上去。" 我順從地坐上去,她用聽診器給我聽了一下心跳,又讓我深呼吸。我問她:"你怎麼稱呼?" "白藍,白色的白,藍色的藍。"她眼睛盯著地上的某一點,冰涼的聽診器在我胸口挪動。 "我叫路小路,前後兩個都是馬路的路,中間是大小的小。" "我知道的。不要說話,深呼吸。" 做完檢查,她說:"都很正常。但還是要觀察一階段,如果再發生嘔吐和眩暈就要去醫院,這幾天你可以在家休息。" 我說:"白醫生,剛才那張椅子,你為什麼不給我坐?" 她瞟了我一眼說:"你怎麼這麼多廢話?" 後來我跟她熟了,追問之下,她才告訴我,這個椅子叫做婦檢台,是用來給廠裡的女工做計劃生育檢查的。我那時候沒見過這個東西,說實話,後來也沒見過。我很聰明地判斷出,那兩個托架是用來擱腿的,然後就把她們最隱秘的器官朝向了天空,不,天花板。那時候白藍給我講過很多廠裡的隱秘故事,比如女工上環。我還年輕,聽了這種故事覺得很刺激,她就認為我很流氓,而且是個無聊的流氓,上環那種事情,都值得為之好奇?她說,廠裡統共就這麼一個婦檢椅子,像我這麼一個敢用腦袋撞水泵的人,很容易就會把椅子弄壞掉,所有的婦女都沒法做檢查,得找個人舉著她們的腿才可以。她不懷好意地看著我,好像椅子真的被我弄壞了,而我正在那裡舉著婦女的腿。我聽了這話,覺得很恐怖,也很佩服她的想像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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