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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喔!」楊帆大叫了一聲,大徹大悟地總結道:「是夏雨吧!」

  我們在附近吃了兩碗羊肉酸辣粉,吃得暢快淋漓,辣得不亦樂乎!隨後,在地攤上買了墨鏡、太陽帽,再買了一袋食品、兩張報紙,便速速地登上前往貴陽的汽車。

  一路上風平浪靜,沒有人來搭理用報掩面的我們,也沒有員警留意成千上萬汽車中這麼普通的一輛。到貴陽後我們直接出了車站,馬上換乘了前往凱裡的客車。車出奇順利地駛出了貴陽,一路風光無限,苗族的淳樸民風應接不暇。至凱裡,我們買了兩張最便宜的至杭州的火車票,還吃了兩碗風味獨特的牛肉酸辣粉。

  晚上十二點,混在幾個苗族同胞間,我們順利地上了火車。真可謂物極必反,否極泰來,這趟列車上人煙稀少,空座很多,後面好幾個車廂就那麼稀稀拉拉地坐著十來個人。我和楊帆毫不費力地找到兩排空座,一切悄然無聲。

  起初每頓飯還有餐車叫賣著駛來,後來餐車也不來了,只有個廚師來回走一趟,說:「要吃飯的到十一號車廂!」但根本沒人理他,坐在這後面車廂的稀疏人群,要麼帶足了食物,要麼熱得什麼都不想吃。乘警倒是來查了一次票,匆匆地沒有查出什麼弊端,走到十二號車廂就折回去了。這樣的環境令我們的旅途非常愉快、安全,硬座的車費幾乎享受了包間的特權。

  車經鎮遠、過湘潭、入上饒,又北上至金華西。為了避免在杭州遇到突檢,我們在諸暨提前下車,並輕而易舉地出了車站。天已大亮。我打電話問劉義梅城的具體所在,並直言不諱地告訴他我們只有五十塊錢了。劉義在那邊琢磨片刻,道:「乘車到紹興吧,我在那兒的汽車站等你們!」我問:「你來?你不工作嗎?」

  劉義哈哈大笑道:「哥們兒,我想耍好久就耍好久!」

  依計行事,輾轉兩小時後我們順利到達紹興汽車站。

  劉義正叼著一根雪白的過濾嘴香煙,坐在護欄上痞性十足地張望。他的身體已經發福,但一瞅見我們,還是像箭一般沖了過來。

  劉義先問:「這就是嫂子?」

  「對!」我自豪地回答,並且隨口為楊帆改名道:「她叫吳雙,安徽人。」楊帆抬起頭尷尬地對他笑了笑。

  劉義四處瞅了瞅,又問:「行李呢?」

  「被偷了。」我輕描淡寫地說。言罷,兩兄弟便搭著肩膀說了許多暖意的髒話,楊帆皺了皺眉頭,但仍然舉了兩張報紙跟著我們走。在車站外面,我們見到一輛八成新的農用機車,一個黝黑矮粗,長相猥瑣的年輕人熱情地喊道:「義哥,來啦!」劉義點點頭,向我介紹說:「這是陳四,×城老鄉!」我與陳四打了個招呼,感到了鄉音間的親熱。但劉義卻對陳四愛理不理,他明確地告訴我:「你不用理他!」

  我與楊帆鑽進機車,陳四的車技不錯。似乎為了討好劉義,陳四將車放到最大碼。迎面撲來的風吹得我們心曠神怡,楊帆的髮絲在風中輕舞飛揚,不久車就發出了咕咕咕的轟鳴,劉義罵道:「你龜兒好生點開!」陳四馬上點頭哈腰,車速緩了,我們在寬闊的道路上,如駛向海邊的帆船。不久車至梅城,又折向梅鎮,再入梅村,人煙稀少,肥沃良田,我們聞到了雜草瘋長的芬芳。

  劉義所在的「繁華區」是梅城某高速路邊的一個村落,但其規模不亞於川中小鎮的繁華。高速路旁羅列了一些廠房,廠房背後是一望無垠的良田及星星點點的房舍。路旁有一條鄉道,鄉道兩邊是鱗次櫛比的三層小洋房,其豪華不亞於山間別墅。另外有些洋房後院有兩排木屋,外來打工者就居住其中,奢侈的劉義也不例外。

  當晚,劉義為我們接風洗塵。桌上都是些名貴的海參葷食,我和楊帆也不客氣,狼吞虎嚥的樣子把劉義嚇了一跳。他問:「你們在火車上沒吃東西?」我和楊帆都只是嘿嘿地笑。劉義又歎了句:「嫂子真漂亮,比我那些婆娘漂亮十倍!」飯後我們又去了收費浴室洗澡。浴後,我換上了劉義的衣褲,「吳雙」穿的是另一個四川老鄉的襯衣。然後她便被帶到隔壁老鄉處借宿,我和劉義則在屋中促膝談心。

  首先聊起的自然是趙一平。劉義對兒時的死仇勁敵深感憐憫,只聽他以一種淒涼的口吻歎道:「他怎麼就死了?他怎麼就死了呢?」我儘量用客觀的語調向他解釋了,他對「那個女人」大罵了幾句「狗日的」,然後突然降低了音調,曖昧兮兮地問我:「你那婆娘身材還可以,床上功夫應該也不錯吧?」

  這句話我不愛聽。

  我不願意將與楊帆唯美的愛情纏綿,與劉義嘴中的性交相提並論;更不願意把楊帆身體的隱私,通過大大咧咧的劉義公之於眾。於是我淡淡地敷衍過去,但劉義卻自顧自地說開了去:「鄰鎮有個文化宮,每個星期都有豔舞表演。你猜怎麼?對!裡面天天都在跳脫衣舞,有個女人的東西和足球一樣大,你沒見過吧?哈哈,不光可以看,花五十塊錢還可以摸兩下,嘿嘿,有了兩百塊錢就可以……」

  這若擱在年少時的鄉下,我肯定會為此面紅耳赤、心猿意馬。但有了楊帆的我,開始拒絕這種低俗的裸露。

  與劉義躺在一起,我再也感受不到兒時在河畔子偷看初中女生游泳時的忐忑不安,沒有了幻想女學生上廁所蹲下時的面紅耳赤。如今的劉義將「日」、「操」、「搞」等詞脫口而出,在他滔滔不絕的描繪中,我突然感受到我們之間的巨大隔閡。起初我還打算將楊帆誤殺趙一平的事情曉之以理,但恍然之間,我突然對劉義的理解能力發生了莫名其妙的懷疑。這種懷疑令我分外難受起來:我千里奔走的好兄弟,在靈魂上已經與我背道而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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