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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可是他話鋒一轉:「但要我因為思瑤的緣故疏遠你,或者是否認我的想法,這也不是我做人的風格。」

  我啼笑皆非,我總是覺得沒有人喜歡我,其實好像不是這樣,周暮晨喜歡過我,雖然只是曇花一現,林逸舟也喜歡我,雖然他同時可以跟不同的女生來往,而現在,許至君也說他喜歡我。

  我很好奇,周暮晨那時喜歡我的天真,後來林逸舟喜歡我是因為我們是同類,那麼許至君,他對我這種莫名其妙的喜歡的來源是什麼?

  我很直接的表達了我的疑惑,他看了我半天,說:「喜歡就是喜歡,哪有那麼多理由可以講,要說漂亮,我覺得也就普普通通吧,要說聰明,你很多時候蠢得要死,要說溫柔……這個詞語跟你沒關係,男生最喜歡列舉的三個理由你都不具備,你還指望我編造多麼與眾不同的謊話來敷衍你?」

  我被他氣得啞口無言,真像一杯酒直接潑到他臉上去。

  他並不理睬我的反應,自顧自的繼續說:「很早以前我就知道你,大概在你還不知道我的時候,思瑤就經常提起你,我一直對你有一種欣賞,大概是我成長得一帆風順的緣故,我欣賞你那種頑強的生命力,好像沒有什麼力量可以摧毀你。這些年,你的點點滴滴我有意無意也知道一些,這段時間跟你朝夕相處,更加證明了我的看法,如果你實在要我說出喜歡你的理由,那……就是你有一腔孤勇。」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一個人用「孤勇」兩個字形容我,一時之間,我竟然無語凝噎。

  我沒有家財萬貫,也沒有傾城美貌,我唯一擁有的,不過是這一腔孤勇。

  這些年來,種種遭遇讓我自行產生了一套藏汙納垢,生生不息的生存法則,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再難過傷心,吃飽睡足第二天起來又是全新的生命。

  這些話,我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起,而在這個夜晚,在這個油膩骯髒的燒烤攤子上,被他一語道破。

  真是感動得想要流點眼淚來應景,可惜程落薰從來都不是擅長表達自己內心真正情緒的人,我齜牙咧嘴地看著他:「真不是因為我漂亮才喜歡我嗎?」

  他笑一下:「顧左右而言他是你最擅長的事吧?」

  我這才發現,許至君其實有他犀利的一面,他跟他這個年紀所有的男孩子一樣,都有鋒利的銳氣,只是有些人在經歷了磨難之後對生活作出了妥協。

  銳氣,就像與生俱來的翅膀,在殘酷的生活面前,我們折斷翅膀,慢慢學習步行。

  夜風很涼,我們選擇了散步回去,這個城市的路燈總是不太亮,所以我們的影子就被拉得很長。一路上誰都沒有說話,兩個人的心情都很複雜,平日裡輕鬆的氣氛在這個夜晚變得十分凝重。

  到我公寓門口的時候,我忽然沒頭沒腦的問他:「你愛過思瑤嗎?」

  他一怔,很久,然後點頭:「最下賤的男人才否認自己的過去。」

  在這樣的局勢之中,我成了最孤單的那個角色。

  我嘗試著找李珊珊和宋遠,可是人家談戀愛,總帶著我這麼一個大燈泡,別人不嫌棄我我自己都嫌棄自己,玩了兩次之後我就很自覺的「閃」了,車水馬龍的街頭行人笑語晏晏,我此時完全能夠體會到林逸舟所說的那句話。

  可是,到底是一個人孤獨,還是跟一個錯誤的人在一起更孤獨?

  其實每個人都怕寂寞吧,我承認我真的怕,從懂得寂寞,到害怕寂寞,到習慣寂寞,再到享受寂寞,這其中的過程,堪比涅槃。

  可惜我道行太低,目前還處於第二級,修行之路還漫長得很。

  人一寂寞,回憶就無孔不入,見縫插針。幸好還有個像我肚子裡的蛔蟲一樣的許至君,他的電話適時而來:「出來陪我買衣服吧。」

  其實我應該感激他把我從這種顧影自憐的狀態中解救出來,可是我就是嘴賤:「幹嘛要陪你買衣服啊,你以為我是你的丫鬟啊?」

  他在那頭笑得很淫蕩:「叫你來你就來嘛,本少爺開心了晚上就寵倖你。」

  他要是晚一秒鐘掛電話就能聽到我以180分貝問候他祖宗十八代,可是我一記重拳打在了棉花上,那些惡毒的話語還沒出口我就聽見了一陣忙音,惱羞成怒的我氣憤得忘記了勤儉節約的美德,伸手攔了輛的士,對著司機一聲怒吼:「新友誼商店!」

  許至君,老娘要剝了你的皮!

  難得他不自己開車出來,可是當我陪他從新友誼逛到王府井,然後移駕平和堂,最終停留新世界的時候,我真的忍不住要爆粗口了,他用眼神示意我不要發怒,要鎮定。

  我沒見過這麼挑剔的男生,以前我以為宋遠已經是我所認識的雄性動物之中最愛打扮的了,直到今日才發覺原來我冤枉他了。

  我靠在AJ試衣間的門口,哀怨的對著裡面試了一件又一件的許至君說:「我要回家。」

  他的聲音裡一點疲倦都沒有:「你也試啊,看上喜歡我的送你,要不我借錢給你買也行。」

  我要哭了,我一個貧民少女實在消受不起這些衣服,我穿穿班尼路就滿足了。當他終於敲定了一大堆目標,拿著票去付款的時候,我感覺我整個人都要癱瘓了。

  站在收銀台前面,我感激涕零的說:「吹毛求疵的許少爺,你真是太難伺候了。」

  他側過臉來看著我笑:「我也不是什麼方面都吹毛求疵的,要不我怎麼看上你了呢?」

  不知道是不是累暈了的緣故,我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等我醒悟「這個賤人繞著彎罵我呢」的時候,他一臉慘白地問我:「你帶錢沒有?」

  我本以為他是沒有零錢,於是慷慨地點頭:「我有好多一塊的,借一塊,還十塊,怎麼樣?」

  他的臉色越發難看:「不是一塊的,是問你帶錢沒有,我的錢包不見了。」

  晴天霹靂,他根本就是故意羞辱我,我哪次出來身上帶的錢夠他買衣服啊,他要去NIKE買兩雙襪子的錢我都不知道夠不夠。

  他一看我那個欲哭無淚的樣子也就明白了,可是票都開好了,現在跑了不知道人家會怎麼想,情急之下也管不得那麼多了,他掏出手機直接摁2:「媽,江湖救急。」

  他掛了電話就對我笑得花枝招展:「我媽來救我了。」

  我轉身就想跑,被他一把抓住:「怕什麼啊,醜媳婦總要見公婆,你又不是特別醜,別自卑。」

  一直到許至君他媽媽出現,我還在為「我難道醜」這個話題憤怒地跟他爭執。

  許至君的媽媽走到我們面前說的第一句話就是:「誰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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