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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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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珊珊接到林逸舟的電話之後火速趕來找我,她看到我的時候,我在極度倉皇之中,只得抱住自己的頭顱。 她的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把你……」,繼而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對啊,他不至於這麼饑渴吧。」 本來就已經心神不寧我的被她這句話弄得更要崩潰了,於是我饑不擇食地摁下了手機中的最近連絡人:「許至君,我有點不舒服,你能不能來接我一下。」 我跟著許至君走了之後,李珊珊拿出手機對著林逸舟就是劈頭蓋腦地一陣狂罵,罵了足足十分鐘之後,她的聲音裡忽然有了一些哽咽。 最後她說:「這都是你自己造成的,我看到那個男孩子了,他媽的比你好多了,你他媽的就後悔去吧你,你他媽的就跟那只不要錢的雞快活去吧,小心縱欲過度精盡人亡就是的。老娘再也不會去幫你找落薰了,算我求你,你放過她吧你。」 我不知道,李珊珊也不知道,誰都不知道。 黑暗的房間裡,林逸舟的眼淚,那麼重的砸下來,像一記驚嘆號。 我病怏怏地在宿舍躺了兩天,死活不肯去上課,譚思瑤回來之後臉色鐵青地看著我。 當時我捧著羅蒂咖啡麵包吃得正嗨,還挑剔徐小文不早點回來,這個麵包冷了沒剛出爐好吃,一抬頭看見譚思瑤那張死人臉我就哽住了。 她把自己的飲料對我一甩,義正言辭的說:「有兩個消息,一個是班導叫我帶話給你,再不上課這個學期你就不必參加期末考試了。」 我心頭一緊,連忙作揖:「明天去,不去是畜生。」 她的臉色一點都沒有好轉,而且相比之前更難看了:「還有一個……我不想說!」 在我和徐小文兩雙眼睛炙熱地逼視中,她終於不情願的說了出來:「許至君……他喜歡你。」 緊接著,我們三個人同時尖叫出聲,再緊接著,我從他們兩個人的眼睛裡看到同樣一種東西:仇視。 我十幾歲就看亦舒的書,深受師太那套理論的影響,總是不斷告誡自己不要對這個世界充滿太多怨懟,可是到了某些時候,總還是忍不住抱怨命運。 命運總是愚弄我,我連做一隻鴕鳥的權利都被它剝奪。 週末的深夜,南門口的夜市依然燈火通明,我跟許至君坐在路邊的燒烤攤子上點了很多吃的,他最喜歡炭燒生蠔,我最喜歡放很多辣椒的雞翅,還有林林總總的一大堆食物,配上冰鎮過的啤酒,這曾經是我和康婕認為世界上最愜意的享受。 他埋頭解決了一隻又一隻的生蠔,好像那些鋪滿蒜茸粉絲的生蠔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 我喝了一杯又一杯酒,還是沒有勇氣開口,最終還是由他捅破了這層隔閡:「思瑤問我,我就承認了,我不覺得有什麼不好說的,我就是這麼想的。」 他完完全全知道我的遲疑,也完完全全知道我的顧忌。 我一時不知如何接話,他就順著說了下去:「我跟你有一樣的忌諱,全世界那麼多人,幹嘛要跟前女友的朋友走在一起,你是這麼想的,我也是。」 我松了一口氣,大家的想法一致,溝通起來也就沒那麼困難了。 可是他話鋒一轉:「但要我因為思瑤的緣故疏遠你,或者是否認我的想法,這也不是我做人的風格。」 我啼笑皆非,我總是覺得沒有人喜歡我,其實好像不是這樣,周暮晨喜歡過我,雖然只是曇花一現,林逸舟也喜歡我,雖然他同時可以跟不同的女生來往,而現在,許至君也說他喜歡我。 我很好奇,周暮晨那時喜歡我的天真,後來林逸舟喜歡我是因為我們是同類,那麼許至君,他對我這種莫名其妙的喜歡的來源是什麼? 我很直接的表達了我的疑惑,他看了我半天,說:「喜歡就是喜歡,哪有那麼多理由可以講,要說漂亮,我覺得也就普普通通吧,要說聰明,你很多時候蠢得要死,要說溫柔……這個詞語跟你沒關係,男生最喜歡列舉的三個理由你都不具備,你還指望我編造多麼與眾不同的謊話來敷衍你?」 我被他氣得啞口無言,真像一杯酒直接潑到他臉上去。 他並不理睬我的反應,自顧自的繼續說:「很早以前我就知道你,大概在你還不知道我的時候,思瑤就經常提起你,我一直對你有一種欣賞,大概是我成長得一帆風順的緣故,我欣賞你那種頑強的生命力,好像沒有什麼力量可以摧毀你。這些年,你的點點滴滴我有意無意也知道一些,這段時間跟你朝夕相處,更加證明了我的看法,如果你實在要我說出喜歡你的理由,那……就是你有一腔孤勇。」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一個人用「孤勇」兩個字形容我,一時之間,我竟然無語凝噎。 我沒有家財萬貫,也沒有傾城美貌,我唯一擁有的,不過是這一腔孤勇。 這些年來,種種遭遇讓我自行產生了一套藏汙納垢,生生不息的生存法則,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再難過傷心,吃飽睡足第二天起來又是全新的生命。 這些話,我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起,而在這個夜晚,在這個油膩骯髒的燒烤攤子上,被他一語道破。 真是感動得想要流點眼淚來應景,可惜程落薰從來都不是擅長表達自己內心真正情緒的人,我齜牙咧嘴地看著他:「真不是因為我漂亮才喜歡我嗎?」 他笑一下:「顧左右而言他是你最擅長的事吧?」 我這才發現,許至君其實有他犀利的一面,他跟他這個年紀所有的男孩子一樣,都有鋒利的銳氣,只是有些人在經歷了磨難之後對生活作出了妥協。 銳氣,就像與生俱來的翅膀,在殘酷的生活面前,我們折斷翅膀,慢慢學習步行。 夜風很涼,我們選擇了散步回去,這個城市的路燈總是不太亮,所以我們的影子就被拉得很長。一路上誰都沒有說話,兩個人的心情都很複雜,平日裡輕鬆的氣氛在這個夜晚變得十分凝重。 到我公寓門口的時候,我忽然沒頭沒腦的問他:「你愛過思瑤嗎?」 他一怔,很久,然後點頭:「最下賤的男人才否認自己的過去。」 我松了一口氣,大家的想法一致,溝通起來也就沒那麼困難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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