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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無非也就是這樣而已了吧。

  [2] 黑暗的房間裡,林逸舟的眼淚,那麼重的砸下來,像一記驚嘆號。

  我原本以為我一輩子都不會再踏入林逸舟的房間,可是最終我還是食言了,他用別人的手機打進電話來的時候只說了一句話:「過來把你的東西拿走。」

  其實我知道我沒有什麼東西放在他家裡,可是神使鬼差般,我還是決定要去。

  接他電話的時候我坐在許至君的車裡,他原本想開車帶我去靖港散散心,說起靖港的時候他眉飛色舞:「你知道靖港嗎?那是曾國藩屢戰屢敗的地方。」

  從長沙出發,沿著雷鋒大道往西北方向,一個小時左右的車程,青山綠水,最適合修養身心。

  就因為這個電話,車開到一半了,我跟他說:「我們回去吧。」

  他的表情有片刻的凝滯,但接下來依然保持風度:「嗯,那就下次吧。」

  我下車的時候看著他,有很多話想說,可是他對我笑一笑:「沒關係。」

  其實他從來沒有對我說過一句沒有分寸的話,可是越是如此,我越是覺得虧欠他,我很想找顆能承載我體重的大樹把自己掛上去,叫每一個路過的人都掄起鞭子狠狠地抽我一頓。

  走到門口,我遲疑著要不要敲門,門卻自己打開了。

  多日不見,他頹廢不少,看到我的第一眼就從鼻子裡「哼」了一聲,我定了定神:「我來拿東西。」

  根本沒什麼東西是我的,但是他找了個這麼蹩腳的藉口,我也就自欺欺人的陪他演下去。

  果然,我坐在客廳裡好半天,他都沒找出一件跟我有關係的東西可以扔在我眼前然後趾高氣揚地叫我滾。眼看天色越來越晚,我終於按捺不住跟他說:「要不我先走了,下次你叫人帶給我。」

  他從臥室裡出來,一身的酒味,我太熟悉了,那是芝華士的味道。

  他這個人一喝了酒就喜歡裝瘋賣傻,我很怕我再不走就他就會對我施以先奸後殺的酷刑,於是我拿起包包就要往外沖。

  沒有用,我再彪悍也是個女的,我力氣根本沒他大。

  他擋著門,眼睛通紅的看著我,一時之間,我錯覺他是不是要哭了。

  他沒有哭,我的眼淚卻錚錚地砸下來了。

  我總是這麼沒用,進門之前我跟自己說,你要是哭了你就是全中國最醜的女人。

  我多麼在意我的容貌,不惜發這麼重的毒誓,可是我依然還是食言了,為了這個人,我甘願成為全中國最醜的女人。

  他一看到我哭,之前那股暴戾的情緒也消失了,輕輕的把我拉過去一把抱住,重重的鼻息噴在我的發叢裡。

  他說:「我錯了。」

  他一認錯,我就哭得更凶了,這三個字殺傷力太強,我從來沒有奢望過他有一天會向我道歉,我沒有奢望過他會承認造成今天這個局面是他的錯。

  可是當他真的說出這三個字的時候,我的心臟竟然會有那麼那麼劇烈的鈍痛。

  我一直覺得自己是一個不俗氣的女生,可是遇到感情的事情我就比任何人都要惡俗,我到底還是問了那個問題。

  「你究竟,愛不愛我。」

  這個問題的答案只有兩個,如果他說不愛,我會很難過,但是如果他說愛,我想我可能會更難過。

  可是他的回答是:「落薰……我真的,不知道。」

  「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在乎的人之一了,可是我真的不知道,這個是不是愛……可能還要多花一些時間,我才能夠想明白,可是你能不能不要跟別人走,繼續留在我身邊……我不知道我還有沒有資格這樣要求……」

  我沒想到他會這樣說,他不說愛,也不說不愛,他說我是最重要的人,可是他卻是不能安定下來的人,他不能給我清白的感情,卻又希望我一直陪著他。

  他何其自我,又何其自私。

  我冷靜了片刻,推開他,我臉上的淚水已經全幹了,皮膚失水過多之後緊繃繃的,我努力的像擠一管空牙膏一樣擠出了一點笑意。

  「林逸舟,你真讓我噁心。」

  從他家走出來,我覺得我整個人已經虛脫了,顧不得路人側目,我在馬路邊的臺階上坐下來,顫抖著給自己點了一根煙。

  煙霧嫋嫋裡,我拍拍自己僵硬的臉,有多大的關係呢,又不是第一次失戀了。

  雙子座的特徵再次彰顯,一個說對,又不是第一次失戀,有什麼大不了的;另外一個卻說,雖然不是第一次失戀,可是還是很痛苦啊。

  我的身體裡分裂出兩個兩個靈魂,它們爭論不休,剩下這俱殘破的軀體承受著悲痛。

  周暮晨,他是失去的痛。

  林逸舟,他是得不到的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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