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非題(82)_是花

八十二

　　K·K的人說："我們還是快點出去吧，這邊不安全。"

　　程慕遠說："好。"說完他走了，並未再看我一眼，不問我的生死。

　　他不愛我，我也知道，就是不肯信。

　　人在感情裡有些自欺，即便分開了，也覺得自己于對方是特別重要的、特別難忘的。這只是一種善良的願望。唯一能夠保持這種善良願望的方法是，相信過去，但是要離開。

　　賴情字誤了半生，只能怨自己沒有勇氣承認愛錯了人，勒馬懸崖。

　　經酒店確認，酒店並未失火，一名顧客不小心弄響了火警鈴，確認安全後，各單位各自去了參會。

　　K·K的展覽有一個精彩的開場，吸引了不少人，程慕遠簡短致辭後，便不多留，他離場時經過我身邊，看了我一眼，最終疾步離開了，我默默注視著他，一位女士叫住他，他回過頭看見她，放緩了腳步，拉著她的手，一齊走出了展會。

　　我認得她，簽售會見到的女孩子。

　　我當即打了兩個噴嚏，夏陽湊過來問："怎麼了？"

　　我說："有點冷。要是拿不下華鑒怎麼辦？"

　　夏陽說："拿不下沒關係，只要你不難過就行。"

　　夏陽仿佛看穿我對程慕遠最後的賭博，我覺得對不起他，隱隱覺得程慕遠不會對我顧念什麼了，我是一個他不再需要的過去。

　　在我不自信的時候，剛回深圳不久，華鑒就和我們簽了開發協議，這件事情算是圓滿結束，同事們是高興，我更多的是詫異。

　　慶功宴之後，夏陽驅車帶我來到地王大廈，直上樓頂。

　　"我喜歡站在高處往下看。"夏陽說。

　　"君臨天下。"我作了一個定義。

　　"噢？我以為，應該是'居高臨下'。"

　　"你喜歡成功的感覺，你喜歡這種被人仰視的感覺，我這樣理解，對嗎？"

　　"我有這麼市儈嗎？"輪到夏陽不自信了。

　　"應該說是志高遠大，每個人都有自己在乎的東西，誰都一樣。"我的話沒有貶義，如今見到程慕遠穿上華服，坐在高位，如此不可親近。他作為我的朋友，他會在乎我對他好不好。而當他作為商人，他會在乎利益，為了利益，他會和眾多商人一樣，剝削勞動力，參與各界勾結，攻擊對手，找一個合適的女人結婚。同理，夏陽也一樣。

　　"在這個世界上有什麼人是你在乎的呢？"夏陽問。

　　"沒有了。沒有最好，一個人要是在乎別的人，就輸了。無欲則剛。"

　　"伯母呢？"夏陽提示。

　　"在乎。"

　　"姐夫呢？"

　　"在乎。"

　　"你的朋友呢？"

　　"櫟衷、歡喜、忘川……還有很多很多的。"算起來也不少。

　　"在乎我嗎？"夏陽突然問。

　　我看著他，說了真話："在乎。"

　　他聽了我的答案，卻不作任何直接反應，卻打了岔："我喜歡你生龍活虎的樣子，我喜歡你文縐縐地說些長篇大論。你應該美好，不要為了任何人毀了自己。"

　　"我挺好的。"我只是疑惑程慕遠的舉動，他是真心誠意還是虛情假意？當然還有點難以接受，"我以為一旦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我只有開心，沒有嫉妒，可是我也挺難過的。"

　　"有的男人身上有不同的原因，導致他去做自己不喜歡做的事情。你不認識那個女孩子嗎？"

　　"不認識。"

　　"華鑒的千金啊。"

　　"你的意思是，他是為了利益所以結婚？"

　　"希望他是為了利益，如果是別的選項，你會更不開心。"

　　"別的選項是指愛情嗎？他愛那個女孩嗎？"

　　"我怎麼知道？不管怎麼說，他還是幫了你。"

　　"他要是不幫我，我會恨他的。現在他幫了我，當做補償，可是真正得益的是你，一個和我們毫無關係的人，我都不知道我在爭取什麼？這樣也好，他補償了我，也找了女朋友，從此我們……大概就能恩斷義絕了吧。"

　　"恩斷義絕？你不想和他在一起嗎？"

　　我勉強笑笑，草菅這個話題："夏陽，你也會為了一些原因，和你不喜歡的人在一起嗎？"

　　夏陽別過頭，看著萬家燈火，答道："嗯。"

　　我愣愣地問："那愛情怎麼辦？那個和你兩情相悅的人怎麼辦？"

　　"愛情不是萬能的，不可以去改變一些決定。"夏陽說到這兒，笑了，"最近看你的書看多了，連說話都文縐縐的。"

　　"你果然是志高遠大。"我有些失望，"不過，你還是要嘗試一次愛情，如果一個人沒有遇見愛情，甚至不相信愛情，人生會殘缺的。如果你碰見一個和你兩情相悅的人，千萬不要放棄她，愛情是很難得的。"

　　程慕遠離開之後，我第一次和異性談論愛情話題，在這一刻，我重新審視愛情的定義，隱約覺得此時的體會與年少時有了不同的理解：年少時覺得愛就要愛到血肉橫飛，現在覺得愛是恰時珍惜，用盡一切方式善待彼此。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