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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


  "是你沒有,不是我同事沒有。"張井然語重心長道,"軟軟,給別人機會,有時候就等於給自己機會,有時候看你一個人,挺苦的。"

  張井然對我單身的狀態公然表示同情,櫟衷忍不住笑了一聲,被我一瞪,低頭抓起一個蘋果削了起來,等著看好戲。

  單身本來就夠窩囊的了,還被張井然當眾說出來,或許是我太敏感,我總感覺這種憐憫後面藏有某種嫌棄,好像一個財主,低頭看著一位無產階級。單身就得這麼卑微嗎?想到這兒我不樂意了,語氣也開始橫起來:"按你這麼說,愛情關係就成了藏汙納垢的聖地了。"

  "愛情關係……應該是包容,是大仁。"張井然有些驚訝我的變化,他的表情明擺著,我以前根本不是這樣的。

  我冷笑一聲,轉移話題:"我下本書決定先給你看看,補補裡面的哲學理論啊,至於你朋友,他頂多就是失落。姐夫,其實我真的不喜歡刀郎。"

  張井然有些悵然,搖搖頭:"難怪大家都害怕太聰明太警醒的女生。"

  櫟衷終於抬起頭給了張井然一個正眼,笑意更深,我又瞪了她一眼,縮進沙發內,反駁道:"難怪歡喜越來越笨,她可真能屈就。"

  說完,我和櫟衷大笑不止,張井然自討沒趣,只好進廚房去幫忙做飯。櫟衷把削好的蘋果遞給我,我大大地咬了一口,戲謔道:"看來你也變了。"

  櫟衷還在笑:"我怎麼變了?"

  我笑:"變得賢良淑德唄。"

  櫟衷瞥了我一眼,有些不以為然:"切!"

  我說:"小妞,看來你真動感情了,為了他,變成他所想要的樣子,唉,回北京找他吧。"

  每次談起這位神秘男人,櫟衷總陷入沉思,良久她才說:"那我贊助你,你去法國找程慕遠吧。"

  "找他幹嗎?"這也是我的軟肋。

  "看看他,然後忘記他。"

  "看了就永遠忘不掉了。"

  "那是因為,你的印象還停留在你們在一起的美好時光,你忽視了他曾經傷害你,忽視了他現在的生活--沒有你的生活。"櫟衷回過頭,看著我嚴肅地說,"我也是看到你才知道,就算沒有了愛人,依然可以活著,對方也一樣。我在想,當我們親眼看到一個曾經為了我們緊張的人,在沒有我們的日子裡還能安然生活,漠視我們的熱情,甚至比我們快樂,心裡的失望……那麼大的失望,應該就能幫我們忘記從前吧。"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們沒有自我想像中重要。"

  "你的概括還不完全,他們同樣沒有我們想像中重要。"

  我最近寫的一本書,寫著一位女子,她是美的,善良的,深情的,這些美麗和品質讓人不可自控地虎視眈眈,觸覺上卻只能別無選擇地輕拿輕放,更有甚者,碰著了,只能以偷腥的心態禮節性地聞一下香,然後畢恭畢敬地揮手告別。

  因這般女子,是此曲只應天上有,誤入凡塵,只怕是情深難壽,善終難籌。這份烈可焚身的愛,男人或許溺于短暫的歡愉和眩惑一時繾綣,但終究會令人生畏。沒有男人敢於承擔,若不幸惹火上身,對方便會想方設法地絕塵而去。

  我們寂寞地著裝著風流年代的哀愁,擺弄著枯瘦的情傷,快把自己折騰死了,仍舊一無所獲,到底,愛情值不值得我們獨守一生?傷口值不值得我們沉默一生?負情值不值得我們永不原諒?

  只怕是過多的奢求愛情,更容易陷入一種殖民時代的卑微和惡俗吧?多少聰慧的女子,前半生擁有華裳雲捧的前庭,因了愛情,後半生卻是冷清寂寥的後院,嗔嗔癡癡,誤了一生。

  張井然把醒了的悠悠抱出來,我對小孩有天然的親和力,悠悠見到我很快就笑了,張口咿呀,她最近勤於學習說話,在櫟衷接手抱過去的一刹那,悠悠看著我,咯咯笑著:"姨!"

  這聲叫喚來勢洶洶,簡直成了我和櫟衷的青春年華的哀悼詞!我和櫟衷的尊嚴走投無路,櫟衷笑得尷尬,忙誤導張井然說:"這小孩真好玩,會發出驚歎聲'咦',簡直是冰雪聰明!"

  我則在旁循循善誘:"悠悠乖,叫姐姐,叫姐姐!"

  你看,大齡單身女青年要面臨很多壓力,姐妹蛻變成妻子母親是同類壓力,各方人士熱心為自己張羅男友是情感壓力,獨自支付物質承受外力是生存壓力。

  有人以為我很幸福,是個拿不低薪水的軟體工程師,是個寫書的。上班是生存需要,寫字是精神需要,如果程慕遠一直在,我的情況將會完全不同。

  新書稿費不少,我便尋思要離開夏園,我在這裡是名不正言不順的,那天在路過茶水間聽到一男一女在聲討我,說我其實也沒什麼了不起,全都是靠關係進來的。

  我也不知道當時為什麼笑得那麼燦爛,當時我走到他們面前,笑容尤為可掬,故作神秘地提醒他們,在公共場合嚼舌根是很危險的。他們逃之夭夭,我有種捉姦在床的快感,對於我的舉動,歡喜作出了一個鑒定,她說變態就是這個樣子,尤其是老姑娘。

  我遲遲不肯招夫婿,心態又不正常,歡喜懷疑我常年單身致使我患上了某種怪病,她又決心拯救我,說他們華為男人勢力強大,容易發現目標。

  我不以為然:"你就蒙我吧,我是聽說華為人才很搶手,據說連不良品都被盯上了,剩下的……都是一些……唉,我求好不求多啊。"

  歡喜不服氣:"是誰這麼詆毀我們啊?"

  我說:"班長啊,我上次要他給我介紹男人,他說的。"

  歡喜悻悻道:"他最近失戀,對男人女人都有敵意。其實我們同事都很不錯的。"

  最近突然想學放電,即興對歡喜放了一下電:"我長期空窗,早就是一匹大灰狼了,你別誘惑我。"

  歡喜叫道:"不來就不來嘛,你翻什麼白眼啊?多少人想進我們華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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