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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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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了一段時間的技術,對公司產品的日漸瞭解,我開始參與公司的新專案開發,工作的性質有些似售前,比之前更忙了,加上發新書要配合出版宣傳,更是焦頭爛額。生活那麼累,不知道成了家的女人們到底怎麼應付,在外要和男人競爭飯碗,回家要做家務伺候男人、孕育生命,還要千方百計防老公發展第二春,做女人真的太難,如果沒有愛情滋潤,怎麼撐得下去?我突然不想和年薪二十萬耗下去了,可現在,只有他想愛我。 這晚,我異常疲憊,終於在電話這頭說,真困。年薪二十萬感到我話裡的情緒,語速很慢地說:"其實挺想你,想讓你瞭解我多些,所以話就很多,講電話,除了講話什麼都做不了。" "那就見面吧。"我提議。見面了可以做很多事情,沉默,對視,猜測,肌膚相親。 沒想到是吃肯德基。 程慕遠曾說過,肯德基的雞屬於敗類,不安分。安分的雞隻長一雙翅膀,一雙腳。肯德基的雞長著N多的翅膀和腿,形同水性楊花。怎麼說呢?程慕遠說,到底是一個道德問題。我想到程慕遠,不自覺地甜蜜一笑。 年薪二十萬問:"想什麼這麼開心?" 我搖頭:"沒什麼,傻笑一下唄。"原諒我,不管是不是道德問題,我一個二十六歲的單身女人確實也想做點別的什麼,以正視聽。 我看著油膩膩的雞翅和雞腿,反胃。我看著年薪二十萬,斯文,穩重,但是他怎麼喜歡在夜裡聒噪呢? 年薪二十萬很清瘦,這點和我倒是門當戶對。程慕遠身上是有點小贅肉的,我常指著這些肉說,長得好,現在肉價很貴。他便狠狠地掐我,之後節制地飲食,力圖去掉這個不足之處。但我卻最留戀他的缺點,他的優雅總讓我望塵莫及,他的缺點讓我感到平衡,以及真實。 年薪二十萬遞來一根薯條,我遲疑地接過咽下,其實我想明白表達,對於一個老男人企圖使用肯德基來博取一位二十六歲的老女人的驚訝和鄙視,但我擔心這就無可避免要談到我已經是一個二十六歲的老女人的話題。我能說我是因為受不了二十六歲的謠言纏身,所以迫不得已來到肯德基嗎?我能說肯德基不適合一個三十歲的男人和二十六歲的女人發展感情嗎? 旁邊要麼是小朋友在遊樂,要麼是小戀人在偷歡,由於年齡係數成了自己的心理障礙,這些食物讓我如鯁在喉,我這才完全體會到,肯德基,確實是一個道德問題。 肯德基的小老師組織小朋友們玩遊戲,小老師問小朋友:"如果提起中國功夫,你們會想起誰?" "梅超風,滅絕師太,還有李莫愁!"我敏捷地搶答。 我麻利地將這串與男人有著不共戴天之仇、周旋在各處破壞武林安定和諧,下場同樣孤獨終老的女人的名字念了出來,答得振振有詞,勝券在握。如果沒有在內心對她們心存景仰,是不可能那麼連貫、那麼親切地道出這些名字的,我猜年薪二十萬是這樣想的,他有可能在這一刻自行定義了我長期單身的緣由,我猜是這個原因,年薪二十萬悲憫又心懷寒意地決定離開,心裡還在盤算著該怎麼措辭才不會激怒我一掌滅了他。 霎時間,仿佛我成了她們百年之後不朽的門派繼承人,年薪二十萬止住滔滔不絕的聲音,清純的小老師清脆的聲音就彰顯出來,她像是仙女下凡,拯救諸如我之類的迷途羔羊,那清純的仙子狀,不知道是裝的還是天生麗質,她略帶狡黠:"正確答案是,李小龍。" 男人,終究都懼怕梅超風,滅絕師太還有莫愁的吧?可我錯了嗎?我所說的這些女士哪一個不是身懷一身中國好武藝?李小龍是哪一位的對手呢? 自此,我的夜晚又恢復了寧靜,因為我對中國功夫的片面理解被誤會成陰暗,年薪二十萬再沒來過電話,想來是有些捨不得,但寧靜的夜更可貴,我傾盡全力去享受這夜的所有,一個人,安靜,寂寞。 沒事的時候,我會照鏡子,但我越發害怕見到自己,這些年月中的每一個分秒鑽進我的皮膚內,強勢地撐破我那青春的細膩,我被這項發現逼到了窗邊,俯身看著這燈火萬象,這種輝煌是淺直的,這個城市,有繁華但沒有恩寵,有熱鬧沒有信念,有淚有傷但沒有愛情,只能這樣,迷茫的,瘦盡燈火又一宵。 要是我和櫟衷都有時間,我們會到歡喜家蹭飯,按照習慣,歡喜在廚房做菜,我們和張井然在逗悠悠玩耍。這天傍晚,悠悠很早就睡著了。把悠悠送進房間休息之後,張井然湊到我面前,正襟危坐,欲言又止。 我白了張井然一眼,問道:"有事?" "呵呵!"張井然笑嘻嘻地挪到我身邊,露出官場一笑,"是想和你探討人生觀。" 我受寵若驚:"要是談哲學--我可鬥不過你們文科生。" 張井然說:"純屬探討人生哲學而已,不是專業哲學。" 我笑了:"好吧,你說。" 張井然謹慎地問道:"你說,這個世界上有完美的人嗎?" 張井然的神情詭異極了,我總覺得後面有埋伏,只好給了個思辨的答案:"從哲學上來說,沒有;從主觀感覺上,有。" "那麼,你在等待這個完美的人嗎?"果然。張井然這種文科生我也算見多了,以前蘇為了治療我,有時候也採用這種層層深入的問話方式。 "不是。"我在等一個兩情相悅。 "那你在等什麼呢?" 我笑了一下,問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張井然終於說到正題:"我那同事不好嗎?" 他說的是那個偉岸的公務員,家境好,學識高,性格也不錯,我心悅誠服答道:"挺好。"只是那次,他為了一展歌喉,提議去K歌,麥克風到手就開始忘情地刀郎,還貌似含情脈脈地看著我,那一刻,我痛恨我曾經對他獻媚,我無法接受兩人之間如此巨大的鴻溝,我不能為了遷就一個男人而埋沒了這個世界的好音樂。 張井然對這樁親事還不死心:"那你為什麼嫌棄人家呢,他現在很傷心啊!我聽歡喜說,僅僅因為他聽刀郎的歌,你就打算不理他了?" "你放心,他不喜歡我的,很快他就能恢復過來的。"這我還是看得出,若是他對我有一星半點的愛意,或許我真的不至於這麼輕快地嫌棄他,他不過傷心自己仍是孤身一人,這種感覺我常有,同是江湖兒女,我懂。 "哪兒啊?他現在可真傷心了,常問起你,一提起你就很惆悵,那個樣子,真的好令人感動啊!"張井然據理力爭,見我不說話,又說道,"人不可能十全十美,像我和歡喜,這麼多年都過來了,難道我們完美嗎?我們都得包容對方的一些不合心意的習慣,再說,他可以改的。" "這不是改不改的問題,關鍵在於我和他所喜好的並不是一派的,這證明我和他的價值觀有分歧。"我說,"你和歡喜怎麼一樣呢?你們有感情來支撐你們之間的包容,我和你那同事--都沒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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