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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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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成功地把自己折磨瘋了,更可怕的事情發生了。在導師分派畢業設計的會上,我見到了梁晨,她對我沒有任何懺意,我們各自低著頭擦肩而過,開會的時候,我偷偷地看她,她依舊容光煥發,我悲哀地看著形容枯槁的自己,發現所有的悲傷和沉淪都只有我一個人獨酌,這不公平,這不道德,我才是受到傷害的人,為什麼我還要持續這種傷害?難怪別人常說,要振作,別要你哭豺狼笑。 我比往常更多地來到蘇的寢所,反復強調著我對程慕遠的至死不渝,蘇漸漸麻木了,說既然我賊心不死,索性不勸我,我賴在她的地盤,而她繼續準備教案。無所謂,我也不是真心誠意要拯救自己,我成全著自己的悲傷狀,希望程慕遠於心不忍地回到我身邊來。 這天遇上唐輝來找蘇,我千百次夢到自己成為他這樣一個幸運的人,而今他就站在我的面前,我只有在心裡長歎,人事全非。 唐輝比我想像的要一般,我在他身上搜尋他改變一個同性戀者的魅力,但我發現,他確實十分普通,甚至連聲音都是缺乏底氣的,我比他好太多,我更有能力挽救程慕遠的生活。 我想,我勢必回到程慕遠身邊的,蘇是程慕遠的希望,唐輝是我的希望。 李由藝每一次的出現,我都驚恐無比,我第一個念頭就是,他要反悔了,懷著鬼胎準備發動又一次的戰亂。 很多次我想向他打聽程慕遠的去處,可我不能那麼做,我不能從我的情敵口中打聽到我愛人的任何消息,否則,我就徹底輸了。 李由藝只說是因為思念。思念?這個詞放在這裡就是諷刺,是突兀,是穢物,這個比我大出十歲的男人居然丟給我一個小男生的問題:"我一直在想,如果是我先遇到你,你會不會也這樣喜歡我。" 我刻薄道:"別異想天開,尤其是在你傷害了我之後,就不要在這裡惺惺作態。" 李由藝冷哼:"你還怪我?我說過了,你也應該明白,他不要你不是因為我,是因為他心裡根本就沒有你。那是愧疚,是友誼,至多不過是依戀。他從來就不屬於你,他只是孤獨,需要別人來陪伴。" "我和他的事情,還輪不到你說長道短!你以為你在這裡詆毀我們的情感我就會……" "不是詆毀,是糾正!你也許永遠不會到我身邊來,也許你只會恨我。阮軟,我一想到你恨我,我就難過。我心裡面一直難過著,在這個世界上,我……我真的在乎你。" 我不想聽他的胡言亂語,徑直走出去,我聽到李由藝說:"我已經盡力讓他回到你身邊了。可是阮軟,我們好像誰都回不去了。" 後來李由藝還是經常來,我常在宿舍附近看見他的車,但他好像不敢出現在我面前。我一直是怨恨他的。許多年之後,當我再次來到李由藝前面,我才體會到了,我們的恩怨散在歲月當中,或者說,我們只是刻意去回避這段不堪的往事,歲月,帶著一點暴烈遺忘的意味,帶著一點假意寬容的意味,讓我們低頭。 臨近畢業,人人都惆悵,只有我們班的一位男同學肖棟置身事外。他絕對缺德,趁著大夥都能帶著紅包到場,決定和他的青梅楊序琳擺酒席,他們已經打聽好婚姻公證處,就等著畢業證到手。 同學們人人自危,暗暗數著手上的錢夠不夠撐到工作地,肖棟此舉無異於雪上加霜,我們明明只有素吃,他硬挾終身大事逼我們吐出一口東坡肉來。這天大家組織起來,商量要將之謀殺,商量該包多少紅包,商量如何鬧洞房,都是婚外人,程式太陌生,沒個成熟的計畫。 除了參加婚禮的同學囊中羞澀,這個婚禮還有一個巨大的難題:新人沒房。總不能殺到旅店去鬧洞房吧?條件這麼艱難,這兩人鬧什麼結婚哪?肖棟卻大義凜然地說:"我就是要結給那些為了謀生而扼殺愛情的人看的,愛情萬歲,愛情萬歲!" 女生們被深深感動了,男生們猜測這傢伙壓不住體內的荷爾蒙了,婚禮就這麼慌亂又隱秘地準備著,計畫一完成設計答辯,就集體沖到酒店。 我本來被安排在上午答辯的,因為前面同學速度太慢,只好下午再來。夏風徐徐吹來,正宗的武漢夏天還躲在別處,可是即將七月份,不知道今年的武漢怎麼了,遲遲熱絡不起來。 校園的主幹道路面寬闊,兩旁長著風韻綽姿的法國梧桐,注視著這個校園的悲歡離合。在這個校園裡,程慕遠唯一喜歡的地方就是這裡,他說,燈光正好,是青春要的燈光。他離開之後我儘量避開這條路,今天心血來潮,勸思聰和我一起繞遠路。 思聰想了想,有些猶豫:"繞到主幹道會不會遲到啊,你可是下午第二個答辯人。" 我說:"哪有什麼來不及的?你沒看上午那些傢伙個個磨磨蹭蹭的,我們慢慢地爬都來得及。" "好好好。"思聰說,"反正多走一段路也沒什麼。" "嗯,以後畢業了也沒有多少機會了,趁現在還能多看多走,抓緊點。" 思聰深深地環視著校園,忽又亟亟收回目光,說道:"多看多走又怎麼樣,就能帶走嗎?都一樣,幾天之後就再不回來了。" 聽她這麼說,我不由得想起瓶子李,思聰深愛多年的男子。思聰大半青春都獻給了他,可在當時,瓶子李不懂得珍惜,以為歲月很長,以為擁有很長,他以為他是思聰一輩子的王,思聰只是愛他,不是他的奴隸,忍無可忍說了分手,長久的感情轉眼成空,徒剩瓶子李姍姍來遲的愛意和憐惜。 思聰常說,兩個人遺憾總比兩個人爭執更能保持美感。我知道思聰對瓶子李餘情未了,但她不會告訴我們,更不會告訴瓶子李,甚至在她的內心,也在一遍一遍的壓制這種過往的遺跡,她不能帶著這些嫁給另外一個人,這將困擾她未來的生活,但不會改變任何。 我說:"思聰,可是我不一樣。我就算每次看到你,想起你馬上要遠嫁國外,想著也許我們這輩子很難再見,心裡很難過,可是我還是願意在這種難過的情緒多見見你,只要我能再見見你,我就會這麼做。不要說什麼有沒有用的話,這太功利,我不會這樣去計算自己的付出,因為我知道,要是我不懂得珍惜這一刻,日後我一定會後悔--" 思聰突然打斷我,叫道:"軟軟,你看前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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