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非題(44)_是花

四十四

　　我說："我怕是錯覺。"

　　櫟衷說："他對你很好啊，你說你又不是最好的，他還和你在一起，如果不是因為喜歡，是因為什麼？"

　　我提示道："可能是因為寂寞，可能是因為掩飾，有沒有這種嫌疑呢？"

　　"這我倒沒看出來，不過你們兩個是有點怪了，跟我們都不一樣。"櫟衷問，"你們又吵架啦？"

　　"不算吵架。"確切地說，我們是完了。

　　"別胡思亂想了，"櫟衷溫柔地哄我，"要不我們去吃飯吧？我們好久沒有一起吃飯了。"

　　"是好久了。"我說，"叫上樑晨吧，她睡了好久，她和她的秘密情人鬧彆扭，也是一個傷心人，可憐哪！"

　　櫟衷道："你說她談個戀愛這麼遮遮掩掩，不會是招惹上了什麼有婦之夫吧？"

　　我愣道："不會吧？"

　　梁晨的感情一直是個謎呢！

　　莫忘川曾問我，如果生命能重來一次，我會不會後悔曾經遇到過程慕遠，我找不到後悔的理由，記憶裡全部是懷念他的理由，我長久地保留了這種袒護，甚至到了很久之後的那一年，他再次利用了我，我仍然可以用同樣的深情留在他身邊。

　　此後經年，我之所以不能再面對梁晨，不是因為倫理立場，而是因為我不再喜歡她。我千方百計去改變程慕遠，說是為了拯救他的未來，然而，原來這一切的初因，是因為我愛過這個人。我被自己蒙蔽了，我的佔有欲被自我美化成仗義和善心，我深以為這是高尚，因此那麼盛氣淩人。

　　梁晨，有些話沒有機會對你說，我後悔那天推開了宿舍的門，親見你和喬玉忘我親熱的樣子，我頓時想起程慕遠和李由藝糾纏的畫面，在見到他們的時候我忘了發怒，忘了辱駡，但我的人生確實受了莫大的委屈，我內心的怨恨和譴責，這一刻，統統撒到你身上來。

　　櫟衷被梁晨和喬玉的親密行為嚇壞了，大叫起來，我也驚得說不出話，很快，我便明白過來，冷冷看著她們無從解釋的樣子，似乎她們淪為了堂下罪犯，等待我們開恩諒解。

　　四人對視了一會，櫟衷才緩過神來，錯愕道："你們……"

　　梁晨沒有我想像中的退縮，她重新握著喬玉的手，鎮靜地說："喬玉是我女朋友。"

　　我出言諷刺："難怪這麼見不得光，讓你藏著掖著這麼多年。"

　　梁晨對這個世界的眼光本來已經夠敏感，我這麼糟踐她和喬玉，她當然被激怒，當即回擊我："阮軟，你別太過分！"

　　"怎麼？"我越發傲慢，"做錯事了還怕人家笑話嗎？"

　　梁晨正色道："做錯？我從來就不覺得自己錯！"

　　"你是錯了！如果你認為自己不錯，你何必要躲躲藏藏？事實是，你根本也是知道這不應該。"對於一切辯論手段，我已經太熟稔，我想贏，我想從中尋獲希望。

　　"如果我錯了，錯的人多的是。"梁晨逼視我，突然冷笑一聲，"你知不知道，程慕遠他根本就不喜歡女人，他也和我一樣，是個同性戀！"

　　事情突然被揭發，我失措叫道："胡說！胡說！你胡說！"

　　"我沒有胡說，我勸你不要和他在一起，你不聽我的--"

　　我捂住耳朵，激動地喊道："梁晨，你胡說！"

　　梁晨說："你這麼維護他，難道你早就知道？"

　　我矢口否認："他不是！"

　　"你在騙自己！"梁晨轉向喬玉，哭著說，"喬玉，我不要再騙自己了，我們要在一起。"

　　梁晨和喬玉在這場爭執中找到了一生一世的勇氣，我永遠是個輸家，我沒有愛情，我孤軍奮戰，儘管我拽著櫟衷替程慕遠反復辯解，我比誰都知道，我藏不住我守據的秘密，我所有悲傷的秘密。

　　我跑到蘇的住所，我必須見到她，她的改變是我陪程慕遠堅持下去的唯一希望，我必須親見她真實地存在著。蘇靜靜聽我訴著哭著。

　　但我不得不正視每日等著李由藝的程慕遠，因為這個原因，我再次敲開李由藝的門。

　　"進來嗎？"對於我的再次到來，李由藝似乎早有意料，他是何等聰明，站在原來的地方就能逼我乖乖就範。

　　我沒有進門："犧牲自己的美色，讓他離開我，你覺得這個伎倆高明嗎？"

　　李由藝進屋給我拿了一條毛巾，示意我擦乾身上的雨水，我不願接受，這個男人的一切令我感到恐懼和厭惡，他緩緩放下手，說："我還是認為，我比他更有資格照顧你。"

　　"我不贊同你給我作的判斷。"

　　"也許沒有他，誰都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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