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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每次我差點堅持不了對程慕遠的感情,我總神情恍惚地回到這個午後,他用手心的溫度平復了我內心的愧疚,他用他的善心讓我無法恨他。

  儘管到現在,我還弄不清楚,我的堅執究竟源於愛意或是悲憫,但我知道,他確實是我青春的煙花,是暖色,是美景,是保留我原始神態的寄存地。

  上天讓他富有風華,讓他愛情深義重,卻扔給他一個事關幸福的難題:他只愛男人,他的未來究竟該怎麼走?

  他的家人是十分傳統的,傳統到連他染一絲頭髮都可以一個月不和他說一句話。如果他們得知程慕遠的性向,會怎麼想?程慕遠的愛這麼倔強,萬一某天他又遇到一個男人,他決心和他在一起,程慕遠是否從此就斷了家庭關係?

  我小心翼翼地觀察他的心情,他似乎沒有什麼困擾,困擾的是我。我持續失眠,躺在床上擔憂各種各樣的結果。如果我真像程慕遠所說,是他在乎的女子,那麼,我願意遂著這個身份來感化他。

  司空開始去學校當實習老師,櫟衷約會的時間少了,她不似歡喜時刻張揚著愛情,她可以文文靜靜地和我談論程式、藝術和時尚,卻是我主動談起了感情:"如果一個女孩子愛上男同性戀,該怎麼辦?"

  "哪個孩子能那麼倒楣呢?"櫟衷皺皺眉頭,實在不解。

  "要是真那麼倒楣呢?"

  "除了移情別戀,還有什麼辦法?"

  "那,你就沒有想過要去醫治他?"我不依不饒。

  "醫得好嗎?"櫟衷反而以一副真誠求證的樣子詢問我,"有過成功案例嗎?"

  "不知道。"我至今還沒查到成功的案例,我不甘心,試圖找一些支點來證明,"但這既然是一種心理障礙,一定有治癒的可能!"

  櫟衷想了一會,說道:"醫不好的啦。"

  我一驚,慌到聲音顫抖:"為什麼?你是悲觀主義者!"

  "你是機會主義者!你想,再怎麼給你做心理輔導,你有沒有可能喜歡上一個女人呢?"

  "這不一樣!"我又迅速背起我的武裝,進入了一種辯論狀態,"這是反過來教人心裡畸形,兩者性質根本不同。"

  "都一樣。唉,這樣一說,我更是有點諒解他們了--"

  "諒解?要是司空變成那樣,你會諒解他嗎?"

  "司空不是那樣的人,"櫟衷當然不會知道這些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她大聲辯解道,"我男人是愛我的!"

  "對,你的判斷完全正確,他絕對愛你。"我自覺可憐,我沒有幸福,不能高聲自豪地宣佈誰誰誰是我的人,只能遮遮掩掩地擋住一切關於我和程慕遠的猜測。

  程慕遠越來越不避諱我,或者,他根本沒想到我已成了一個有心之人。那天逛江漢路,驟雨忽至,我們跑入就近的咖啡廳避雨。

  我們都忙著擦掉身上的雨水,程慕遠突然停下了,怔怔望著旁邊,脫口而出:那人好帥。我順著他目光看去,目光的焦點是一名帥氣的老外,高高的,眼睛藍成一片湖,程慕遠看得有些癡,從他的眼神裡,我第一次看到了情欲,儘管我當時並不十分瞭解情欲,但我正確地定義了它。這是他不可能從我身上找到的目光。

  我不管雨大,吵著要離開。程慕遠無可奈何,我們打車來到65號西。上次被程慕遠倉促帶走,再來,和印象中差距不大,程慕遠和我並肩看著這道紅牆,似乎看懂我的心思,他說:"下次帶我回去看你家的紅牆。"

  在我聽來,這話就像是在要求回去見我家長一樣,我羞澀地點點頭。

  "小遠。"正要點餐,突然聽見身後有人叫喚程慕遠,我過回頭,李由藝已近在咫尺。程慕遠有些驚愕,愣了一會兒,淡淡地回應了一聲。

  李由藝似乎早已習慣他的冷漠,轉向我伸出手:"阮軟。"

  "嘿!"我親昵應聲,巴結他。隱約聽程慕遠說過,李由藝是他的遠方表兄,認識是因為血緣,隔閡是因為雙方的多年相隔,兩個家庭之間的親緣關係,形同虛設。

  李由藝索性避開程慕遠的冷漠,和我寒暄起來:"最近還在忙學習?"

  我笑:"呵呵,學習是我的天職。"

  李由藝說:"我還在想什麼時候能見一見你們,今天真幸運,遇上了。"

  程慕遠鐵著一張臉,打岔說:"餓了,先吃點東西吧。"

  我突發奇想,希望能改變他們兄弟的關係,乾巴巴地獻殷勤:"李大哥一個人嗎?"

  "和我朋友一起。"李由藝指了指坐在窗邊的女子,"好了,你們慢慢吃,我先走了。"

  我剛想說什麼,見程慕遠沒有要挽留的意思,便不知道如何開口,只好道別。

  李由藝走後,我問程慕遠:"那女的是不是他女朋友啊?挺漂亮的。"

  "醜死了!你幹嗎對他這麼熱情,簡直像一隻花蝴蝶!"程慕遠臉色發黑,問道,"吃什麼?"

  我突然想起來這是程慕遠第一次為我和一個男性接觸而鬱悶,嬌嗔道:"吃醋!"

  程慕遠聽了,忍不住笑了:"什麼?"

  我笑:"我說你吃醋。"

  "我吃不起。"程慕遠說完,一臉嚴肅,定睛看著李由藝,仿佛失神。

  我關切道:"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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