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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嗯,我在陽臺曬被子,快弄好了。"

  "那你再曬會兒,我洗漱一下就出來,不過不要太久,就十分鐘。"

  我早已饑腸轆轆,哪等得了十分鐘,匆匆告別歡喜,跑到程慕遠宿舍不遠處的廣場上候著他。三分鐘過去了,十二分鐘過去了,二十三分鐘也過去了,當他的身影跳動在我眼前,我已經等了他三十四分鐘,心裡早已經惱了,可見程慕遠帥氣十足地出現在我面前,衣著潔淨整齊,頭髮梳得井井有條,我自感五雷轟頂,色心頓起。我想,這個男人精心準備,是為了我們的一日之約,胸中的怨氣瞬間就消散了。

  "不好意思,想要帥氣逼人地襯你,搞了好半天。"程慕遠見我一身質樸,哈哈大笑,"小姑娘,你穿得好土!"

  我狠狠地揍他,拳頭落到他肩上,力道卻是輕的,他假意叫疼,還叫得蠻逼真。

  街道上人流不息,我們經常被人群分開,程慕遠常常要轉過身子來找尋我的蹤影,幾次之後,他索性牽著我的手。

  我的手被他握在手裡,他變成了我的方向,領著我走街串巷。他的手掌,寬厚,溫實,那一刻,我的青春山河,頓時明亮婉轉起來,我甚至聽見了,什麼東西在猛烈地拔節。

  程慕遠對此渾然不覺,很自然地拉著我行走。我們到處試鞋子,衣服,他將一條秋款的圍巾裹在我的脖子上,耐心地向店員學習紮圍巾的方法,一一為我戴上,突然他說:"小姑娘,你變漂亮了,變得真漂亮。"

  我轉過身照鏡子,程慕遠正站在我身後看著鏡子中的我,他與我站在一起,是我一生所見的暖景,地老天荒的心願膨脹起來,我眼裡的熱情正隨之漲潮,我定定望著自己的眼睛,眼中多了一種異於多年的東西:嫵媚、魅惑、柔情。陡然想起那句詩:"來我的懷裡,或者,讓我住進你的心裡",刹那間讀懂了許多女子的愛情喜悅,那種喜悅,生澀但是強大堅定,幾乎跳出眼來--誰能藏得住這情竇初開的熱情呢?

  我得意地撫摸圍巾,無意間碰到他的手,心裡劇烈沸騰起來,我屏住呼吸,深怕他聽見我為他而熱情跳動的心跳聲,一直到夜晚,我還躺在床上看著這雙發熱的雙手。

  是愛情嗎?

  我欣喜地感受著這源源不斷湧現的,來自兩人的感動,心裡只有一個想法:我想念程慕遠,想念一切關於我們的美好。

  我愛他,並且感受到對方的一點憐意,除了繼續愛他,只能更為堅定地愛下去了。

  夏季漸漸褪去,風裡偏帶著和煦安寧的意味,一切都是柔和。程慕遠約我明天去江邊放風箏,我雀躍無比,一路上奔相走告,那興奮的樣子堪比中頭彩。

  我有一個哥哥,他似乎只有永不停歇的學習精神,至於窗外的景色,于他而言根本就可有可無。

  小時候我吵著嚷著要放風箏,他一直推託。某一天,他終於敗在我的甜言蜜語下,為我做了一隻巨大的風箏,為了給那只風箏塗上絢麗的顏色,我不惜把自己的水彩全數奉獻。哥哥一筆一筆地在上面繪畫,細心地顯露著他豐富的內心,這與他的木訥有些格格不入,但我看得出他的內心異常溫馨。只是,在他精心裝飾完這只漂亮的玩物之後,又恢復了一臉的嚴肅,他說,來吧,我教你放風箏,然後開始徐徐道出他的理論。他還真的"教"起我來。

  我不樂意,抗議道:"人家哥哥都是帶妹妹出去放的,哪有你這樣教的!"

  哥哥無辜地面對我的投訴,無奈地說:"是你自己說要我教你,沒說要帶你出去。"

  我悲憤交加,哇哇大哭,我愛哭,擅長哭。那次之後,我向他人提起哥哥的時候,這般描述他:人神共憤。

  放風箏的心願在哥哥無心的扼殺下,無疾而終,程慕遠的提議又使得這個多年前就已經死去的心願,迅速復活。

  江灘是放風箏的勝地,出售風箏的小販越來越多,很早以前,這裡就聚成一個小的風箏集市,我看著琳琅滿目的風箏倒不知道要挑選哪一種款式,程慕遠很款地說,挑個最大的。

  程慕遠也是第一次放風箏,但我們的風箏飛得最高,我們驚訝自己的才華,兩人若無旁人地大笑起來。

  我又在程慕遠的寵愛下,體驗到一個盡受恩寵的幸福感覺,這種自我感覺的熱度是強烈的,明亮的,我想,就是因為這麼多的美好時光,後來我才有了不顧一切的勇氣。

  正沉浸在這種甜蜜中,接到哥哥的電話,說正好有專案來武漢出差,要來學校看我。

  程慕遠說:"回去正好就帶他去吃好吃的。"

  我小心翼翼地問他:"你要和我們一起嗎?"

  程慕遠說:"當然啊,不方便嗎?"

  "方便!"我大聲聲明,就怕他反悔。

  哥哥見到我手上的風箏,再看我的神色,大概明白了來者何人,和程慕遠開始閒聊起來。

  我哥變了,太明顯了,此刻他笑容可掬,能言善辯,看得我連連叫奇,據說這歸功於他女朋友的感化,我哥不斷地提她,亦桐,亦桐,夏亦桐。我沒有見過她,但我感謝她,更敬佩她,神雕朽木,想來此人必定功力深厚。

  我取笑哥哥偏心,疼女朋友遠勝過疼我,哥哥瞄著程慕遠,說:"你現在有男朋友疼不是很好?"

  哥哥如同常人一樣,使用最普遍的男女關係邏輯來判定我和程慕遠的關係,我和程慕遠沒揭穿真相,程慕遠依舊隨興地說話,我靜觀其變。

  我羡慕我哥的女朋友,羡慕她擁有名正言順的名分,羡慕她已有人許她未來,而我的愛情懸而未決,主動權不知落在何方,顯然我是不願放棄女孩子矜持的權利的,只能等待。哥哥走後,我又陷入了思考,程慕遠願意同我出席公眾的場合和聚會,卻為什麼不曾給我承諾?我們這般的貼近,難道不也兩情相悅嗎?

  "小姑娘,"程慕遠把我從自己的恍惚想像中拉回來,"你最近有心事?"

  "沒有啊!"

  程慕遠摸了摸我的頭:"你看起來很累,如果有事就告訴我,看能不能幫到你。"

  我搖頭,教我怎麼告訴他,我最近忙於思考我們之間的感情?我調整了情緒,說:"可能是未來太不確定了,再說,你很快要畢業了,我很仿徨,我也要畢業了,同樣令我仿徨。"

  "你去考研吧。"

  "可我想工作,你說,我們一起工作那多好!"我給出暗示。

  "太早接觸社會你招架得住嗎?"程慕遠顯然不領情,給出了一個定論,"你現在還不適合出去。"

  "你這話鄙視成分居多噢。"

  "呵呵,你那麼傻……會被騙的,雖然工于心計的女人真的很令人討厭,不過你這樣的更令人討厭!"程慕遠每次說教都語重心長。

  "我怎麼讓人討厭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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