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草男的初戀(16)_羽紋

十六

　　到樹林裡再說吧！他想，那裡的光線暗一些！

　　終於走進樹林了，樹冠下的光線黯淡起來。李文怡隱約覺得不妥，因為他們幾乎偎依在一起了。她想到自己該離他遠一些，但又怕他不高興，再說，他們彼此依靠、慢慢地走來，是多麼的幸福啊！一想到自己要掙脫出他的懷抱、離開他，她就覺得沒力氣。何況，在這樣的時候離開他，確實也是一件極煞風景的事兒！

　　樹林裡涼爽清新的空氣取代了田地裡稻稈混和著泥土的味道，杜亞平覺得自己的額角在發燒：我在樹林裡吻她，真像罪犯必須借黑暗的掩護才能行事一樣，太卑鄙了！不，我要吻她，就要光明正大地吻她，而且，最好直接對她說"我想吻你一下"或者說"我要吻你一下！"但，她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呢？

　　他反復遲疑著，直到樹林的邊緣，再過幾排樹就是校門前的馬路，馬路對面已經能看清校園裡的學生了。杜亞平突然意識到，走出樹林後自己再沒有這般好的機會了，便突然轉過頭，用唇在她的臉蛋上輕輕地觸了一下，並且立刻鬆開攬著她腰身的手臂，退了一步。

　　"哎喲！"李文怡低低地、深沉地叫了一聲，跳開了。在最初的一瞬，她和他都感到眼前一黑，好像身邊的一切都消失了。然後兩人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或者說不知道自己該表現出什麼樣的態度，他們都認為發生了一件大事，但這事兒好像沒什麼大不了的；他們都認為這事兒很重要，但其實好像並不嚴重。於是他們互相打量，想從對方的神情或反應中找到答案，想知道對方接下來會採取什麼樣的行動。總之，時間、空間好像都凝固了一會兒，終於，李文怡說：

　　"不要這樣子！"

　　她聲音很低，說完就繼續向前走，杜亞平連忙跟了上去。儘管多少覺得自己有點兒恬不知恥，但因為困擾著他的心事有了結果，他覺得非常輕鬆。也只有在這時候，他才注意到頭頂的藍天、白雲和眼前美麗的校園。宏偉的校門，線條簡潔流暢，伸展著仿佛歡迎的翅膀。

　　"幾點了？"

　　"十一點二十分。"

　　她回答他的話，並沒有因為他的吻而不理睬他，這讓他更加高興。如果這時候他們走進校門，剛好能趕上十一點三十分的午餐。但他們默契地在校門口轉向西，一直走到教師宿舍區，再轉向北，沿著校園和教師宿舍區之間的一條小路慢慢走了下去。小路上沒有行人，龜裂的路面生出了雜草，路邊圍牆鏽跡斑斑的鐵柵欄上爬滿了藤蔓。他又攬住了她的腰，兩人都希望這條小路能一直延伸下去，好讓他們美妙的散步永不停止。可是說來也怪，兩人又都隱隱約約地盼著早點走到這條路的盡頭，這樣的散步早點停止也好。因為人生沒有十全十美的事，他們現在得到的幸福太多了，就不由得暗暗擔心，將會有什麼樣的痛苦留待他們去承受。快到校區西門的時候，杜亞平放開了她，兩人既感到解脫，又覺得悵然若失，他們終究要回到現實的校園生活中去，在那兒，他們彼此仍然陌生。

　　在以後的日子裡，他們從不事先約定見面的時間。李文怡想：他什麼時候想和我在一起，我就陪他好了。而杜亞平卻認為李文怡功課多，時間寶貴。當李文怡和他在一起時他就有義務讓她快樂，否則就是浪費她的時間。杜亞平從沒有意識到李文怡只是因為和他在一起才感到快樂，相反他認為對李文怡來說自己並不算什麼，或者說他只會讓她感到乏味，所以他必須給李文怡安排一些有趣的遊戲節目，而且要花樣翻新。比如他們一起看了一次電影，那麼兩個月以內他將不會再邀李文怡看電影，否則他就會以為她可能覺得自己這人真沒勁兒，就知道看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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