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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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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惜] 我產生去看望林小惜的念頭已是兩個星期後的事情了。 我的眼睛真的存在著催生悲劇的某種不確定的誘因嗎?一種隱喻的宿命困惑著我,我感到了不安,一直到下了決心去看看她為止,我才略微感到有許平靜。 終究,我還是決定去看望林小惜了。 林小惜所在的舞蹈系宿舍不難找到,一個自稱是林小惜朋友的高個子卷髮女孩告訴我,林小惜在綠珠醫院。另外,她簡單地跟我聊了一些林小惜的病況,她瞭解到的情況其實也非常有限,她將我誤以為是林小惜的某一個癡情的暗戀者,對我露出不勝同情和嘲諷的表情。 綠珠醫院離學校並不是很遠,我可以步行著去。 那是個晴朗的早晨,天空是出奇的湛藍。擔心空著手太難堪,我就在路邊買了一束百合花。實際上我不知道買些什麼花會比較合適,我並不是很懂那些花的含義。 這是一所骨科專科醫院,大廳裡人滿為患,掛號處排起了長長的隊伍。在門口端坐著一個渾身粉色打扮的女導醫,她不耐煩地用含糊的手勢打發著詢問者。我猶豫著該不該走上去。她將一束怪異的眼光瞟向了攥在我手心的百合花,似乎我攥著的不是百合花,而是她厭惡或恐懼的某種東西。百合花確實純白得有點刺眼。我儘量溫和地詢問前兩天從紅寶醫院轉過來的,一個身高在一米六五左右的女孩在哪一個病房。她眉頭微肅,上身不自然地退後,快速而短促地說:"十樓,最南面一間病房。"說完,她迅速扭過脖子。 好不容易擠上電梯,到了十樓才發現病房有不少,穿藍白條紋衣服的病人到處都是,或是臥床不起,或是在房間煩躁地轉著圈子,但說話的聲音都不是很大,所以並不讓人感到喧嘩。有幾個白褂衣的護士推著醫護手推車從一字排開的房間不斷地吞入吐出,車輪金屬的摩擦聲在唧唧呀呀的響個不停,從走廊的一端看過去,她們好像是五線譜上的慢舞者。她們的腳步驚動著一盞盞燈接連地亮起來了,燈光蒼白,讓我有一種不真實的時空錯位感。 最南面的病房?對,就在這裡。門半掩著,房間粉刷著淡藍米石灰。女孩光亮的額頭從藍條紋的被窩裡露出來,她在靠窗戶的床位上安靜地熟睡著。陽光從打開的窗戶斜照進來,幾何分割狀的光斑落在了她的臉上,幾綹被陽光鍍上金色的碎發隨著她呼吸的動作而輕輕拽動著。 我站立在門口,突然疑惑我是否應該來到這裡?所有的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麼平靜,仿佛在她身上從來就沒有發生過什麼墜台事件一樣。而我,會不會破壞了這樣的平靜? 不知道什麼時候,一輛金屬手推車來到了我的身後。我驀然轉身,手臂碰到了一團柔軟而異樣的東西,一個細眉嫩眼的護士小姐已經站到了我的跟前,她滿臉通紅,我想剛才我應該是無意間碰到了她的乳房。我掩飾著尷尬地後退,腿部又撞到了手推車的車把上,車上玻璃藥瓶隨即搖晃起來,發出冰塊撞擊玻璃壁般的清脆響聲,女孩慌忙上前扶住了車把,繼而轉過身來嚴肅地上上下下打量著我。當她的眼睛落到我藏在身後的百合花上時,她整個表情變得柔和了起來。 "你是林小惜的男朋友吧?"護士小姐微笑著問道。 我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她不表示懷疑。 我隨著她走進了林小惜的房間,她檢查了房間的溫度,掀起林小惜被子的一角,我看見林小惜右小腿膝蓋位置下繃滿了石膏,或許她感覺到突然襲來的冰冷,她另一隻腳的腳丫子微微動了動,但她照舊酣睡著。護士小姐仔細檢查了一會兒,然後重新給她蓋好了被子。她的動作嫺熟快捷。 我將百合花放在了床邊的一個小圓桌上。 "林小惜需要有一個人經常過來扶她走路,多走路對腿部的恢復很有好處,但她的父母看起來像一對大忙人……我想你會明白我的意思……幸好你來了……"護士小姐的聲音聽起來很溫柔,仿佛在責怪一個貪玩,忘記了做家庭作業的孩子。她纖細的眉毛稍微彎了起來,蒙上一層霧氣的眼神好像在對我說:你怎麼現在才來?小惜住院都快一個星期了。 我不好意思地躲閃著她的眼神,不知道該回答些什麼,腳步不自覺後退了幾步。她立即又投來"知錯就改就是好孩子"般的安慰與鼓勵的眼神,並撇撇嘴角,做了一個調皮的動作,然後推著醫護車像結束了例行公事一樣,泰然自若地離開了。 我不明白我在這個沉靜無聲的房間接下來該做些什麼,我下意識地跟著護士小姐走出了房間。她走出兩步,突然停下來回頭直視著我,口氣生硬地道:"你有事嗎?" 我一愣,急中生智道:"我想瞭解一下她的病況。" 她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嘲諷,大概是誤以為我這個男朋友如此不稱職,連這個都不知道之類的。她說:"林小惜的病況是良性的。一開始她有輕度的腦震盪,不過已恢復過來了。小腿有嚴重的骨折,已上了鋼板矯正,多虧她身體機能不錯,恢復得很快,不過,她需要一個人經常過來陪她鍛煉走路,這個我剛才跟你說過了。" 我躲過她追究般疑惑的目光,向她欠了欠身,道過謝後迅速轉身再一次回到了房間。 我離她這麼近,近得幾乎可以呼吸著她的呼吸,近得幾乎能感受到她身體散發出的微微的溫熱。我心中產生了一種異樣的感覺,我幾乎是不由自主地默讀起她的名字--林小惜。我被這張凸凹有致的臉容所深深吸引:光亮寬闊的額頭,長長的睫毛,深深的眼眶,白皙光潔的肌膚,幾乎可以看見底下淡藍清澈的血管。她微微側身而睡,裸露著修長的脖頸,隱約可見她一喘一喘的杏黃色肩胛骨。我想像她美麗嬌嫩的玉骨會一直延伸至她線條柔暢,越來越深的後背。 她沉靜地酣睡,對發生在她身邊的一切毫無所覺。她呼吸勻稱,睡姿安詳,只是微皺起來的眉頭表明她好像在做著一個不愉快的夢。她長睡不醒,孤獨而心甘情願地承受著這一切,一如她旋轉成不透明的舞蹈,她將自己被包裹在中心,讓人不可理解,不可接近。 我輕手輕腳地繞過床邊的圓桌,來到了窗邊。圓桌上百合花因為放置的時間有點長了,失去了些鮮潤。我暗忖:如果能有一個有水的玻璃瓶子,相信它會恢復過來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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